她已经学会了拨乱反正:让社交场上的努力帮助自己获得值得享受的白天:阳光下的新鲜蔬菜,蓝天白云,不施粉黛但可以很开心。
我的手机里存着一张玛利亚的照片:她伸长染成车厘子色的食指,指着潮湿的黑色泥土中的紫红色蚯蚓。虽然只有一根手指头,我仿佛还能顺势看到她的笑脸:她是很美的北欧女子,轮廓分明,不吝啬笑容。玛利亚不需要工作,她的丈夫很有钱。有一天,她回到自己小时候住的社区,发现那儿的暖房空着没人用,玻璃上的积灰很厚。玛利亚出钱,把这间半个多世纪历史的暖房拾掇一新,种有机蔬菜,给我看的蚯蚓就是她和朋友们自制的堆肥箱里的大功臣。
她的生活?白天穿着棉布蓝裙、扎着蓝染头巾在暖房里摆弄刚刚结果的西红柿、刚刚翻土出来的肥硕蚯蚓,傍晚开车回家沐浴更衣,换上几万美元的小礼服,戴上钻石戒指和项链,喷上足够迷倒一群绅士的香水,去美术馆附近的高级餐厅,陪丈夫和几个拍卖行的老板讨论拯救某幅古画、某栋老楼、甚至某片海域下的沉船上的古董。
玛利亚说,有些美女年轻时享受夜晚,因为她们用一整个白天去装饰自己,才能成为晚上的焦点。但她已经学会了拨乱反正:让社交场上的努力帮助自己获得值得享受的白天:阳光下的新鲜蔬菜,蓝天白云,不施粉黛但可以很开心。玛利亚曾经是夜店里的舞会女王,曾有三五年没见过上午的阳光,曾经只会使用微波炉热披萨,用煤气灶煮鸡蛋。现在,她最爱的宠物是在泥土里蠕动的蚯蚓,“虽然很恶心”,但这种昼伏夜出、雌雄同体的小动物实在太有用了。
美人若不会生活,哪怕有再多幸运也不过是浮云;她见过别的太太把家务事交给管家和保姆,自己无所事事,最终把情绪浪费在嫉妒、伤感和抑郁中;也见过另一种太太不遗余力地健身、美容、整容、购物,但在人际关系中越来越像浮标,没有人和她们谈论深层的感情,除了那些麻烦的艳遇。玛利亚不喜欢那种生活,也终于在一次又一次不喜欢之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恰恰是青春不羁时被自己抛之脑后的那种朴素。
至于玛利亚的丈夫嘛,是一位乏味的银行家。他指望她的快乐给自己带来新鲜的生命力。所以,玛利亚越折腾那些本来不太可能出现在富人生活中的东西,他也就越快乐。看到她美丽的手指拨弄蚯蚓的时候,他好像也会更爱她一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