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琐屑儿
最近,微博流行起了每天猜一个甲骨文的活动,光听起来就是太富雅趣的一件事。怎么样?想不想也一起风雅一回?
微博上,活动的组织者每天晒一个甲骨文,网友们则天马行空地群起射虎,第二天公布谜底——如果这可以称作一个谜的话,也是太浪漫的一个谜,一个关于我们的祖先最初是如何以他们最懵懂、最清明的双目观察这个世界,又是如何试图将它记录下来的谜。一个一个的甲骨文,建筑起一座原始思维的小小迷宫。如此,那每天猜一个甲骨文,也便是每天在这迷宫里兜转几圈,不求甚解,只想在这个延续至今的思维传统里多游荡片刻。
这让我想起前阵子看的一本《汉字的故事》,作者对甲骨文也有一种浪漫但不失学理的观点:“在我看来,观察汉字最大的好处,就是丰富和扩展我们的想象力。所以,在面对一个汉字的时候,我们的思维大可不必过于拘泥。”不难想象在这样的认识基础上,作者对甲骨文的读解也颇具个人情调:
(春)字的上面是一个有点变形的“木”字,下面的其实是一个“日”字。大概是因为树木长得过于茂密,太阳都被它遮去了半边,成了这个样子。而上面那棵树长得似乎有点幸灾乐祸,你看它的叶子一扭一扭的,简直快把自己长疯了。这么个长法,我都担心它长成脑震荡。——这就是春天,是草木们的狂欢节。
(夏)这个字,金文里有一种写法十分好看,像是一个身披华彩、捧着太阳在跳舞的人……表示华夏民族的祖先。
(秋)在古代,秋收之后,要把地里残余的秸秆一把火烧掉,这叫焚田之俗。火烧的目的,是把庄稼地里的虫子都给烧死,以便来年播种时庄稼不至于遭受虫灾。……古人就以此来表示秋天的“秋”。它的上面是一个虫,样子很像我们今天常见的蚂蚱;下面是一个“火”字。合起来,就表示火烧蚂蚱。
(冬)我看这个字的时候,总觉得它有点像冰凌。冬天是一年的结束,如果时间是一条无形的绳索,那么冬季就是这绳索末端的一个结。
(引自《汉字的故事》)
“春”是草木长得脑震荡,“夏”来捧着太阳跳舞,“秋”则火烤蚂蚱,“冬”是冷冷的冰凌,也是绳子的终结。用今人的眼光看这几乎全是抽象派的诗思,可对古人而言那是对世界的理解——如果没有春水漫堤滋养两岸疯长的草木,那还谈什么春天!古人可不懂得什么连续5天日平均气温超过10°C。
以草木来喻指春天,以对象的部分来指代其整体是典型的转喻思维。转喻和隐喻一样,是深深根植于人类意识深处的思维方式,是我们亘古难醒的梦。仅就我们赖以区别于其他生物的人类语言而论,转喻便渗透在我们的构词、语法等各种语言表达中,离开转喻,我们甚至不知道如何表达许多概念。知人知面不知心,语言最难窥测的也是感官的海洋。如今我们怎样命名各种情绪呢?比如我们说的“生气”,其实是以情绪的结果——气息加快加粗——来转喻情绪本身。
认知语言学家曾对英语中情绪范畴的语言表达做过专门研究,发现英语中大部分情绪表达都来自对人体生理现象的转喻。但我们的祖先似乎富有更卓越的抽象能力和更浪漫的想象,他们直接把春夏秋冬、喜怒哀乐写入了一个一个方块汉字里。
好了,我也不再剧透更多,每天猜一个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