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摄影界,杨元昌是大名鼎鼎的“老法师”,他曾引领摄影观念的转变,也影响了诸多后起之秀。4月29日,“拾回的记忆——杨元昌1980年代摄影作品展暨画册首发”将在上海尔冬强艺术中心举行。值得一提的是,这是杨元昌30多年的艺术生涯中的首个个人影展。其中,蕴含了复杂的人生况味。
为什么是1980年代
杨元昌此次拿出手的作品,有一个鲜明特点——大多数为抓拍,即便是观念摄影和肖像摄影,也强调“在摆拍中抓拍”。
例如摄于1979年的《师徒》。那年上海大雪,某天杨元昌从老师家里出来,正巧捕捉到了一对清洁工人的表情,遂果断摁下快门。于是,两张相呼应的又有点“可怜兮兮”的面孔,被记录到胶卷里。
今天来看,《师徒》的镜头语言不算突出,但在当时,用如此平民化的视角表现“工人形象”,杨元昌是颇显另类的。“这张照片拍出来后确实有阻力,有人说我贬低了工人。”他回忆。不过他认为自己的路子是正确的,因为是对社会状况的真实写照。真实,杨元昌反复强调这个词,而真实源于抓拍。这也是他摄影生涯的主旋律。
在1980年代,这样坚持可不容易。杨元昌告诉记者,那时主流的拍摄手法依然是摆拍,就算下乡采风,摄影师也是塞给农民一根香烟,随后摆好姿势。起初他还能理解,但后来觉得墨守陈规没前途,“太做作,不真实,迟早被淘汰。”
那段时间杨元昌常去上海油画雕塑学院玩,画家朋友们借给他不少外国作品。这对他产生了巨大影响。“我逐渐明白了对摄影师来说,按下快门那一刹那的感觉是最重要的。细腻度、清晰度、构图、光线等等都是第二位的。”杨元昌有一幅《男人的一半是女人》,拉的是长焦,画面略显粗糙,人物神态却耐人寻味。“如果近距离拍摄,当然能拍得很清楚,但他们发现了我的镜头,还会有这种眼神吗?”
为什么是观念摄影
杨元昌并不刻意回避摆拍。摄影展上还展出了大量人物摄影、观念摄影,这些都不是纯粹的抓拍。但哪怕是“摆拍”,也突破了传统规则。
他的人物摄影主要分两大类:文化人和企业家。指挥家陈燮阳、漫画家郑辛遥、哲学家赵鑫珊,都曾出现在镜头里。企业家里则有宝钢钢铁总厂厂长、上海拍卖行总经理等。
“那都是他们最风光的时候。”杨元昌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1980年代文化繁荣、商业兴隆,他遂有意识地列出名单,花两年时间拍摄这些风云人物。除文献价值,杨元昌也琢磨如何达到艺术效果——其时彩色摄影和美女影像走俏,他偏偏用黑白照片表现男性,看似落伍,表现力却不俗,深受好评。秘诀也简单:“人物摄影难免摆拍,但要摆中有抓。”
同样的理念也贯彻在观念摄影中。那几年,杨元昌四处采风,最远抵达延边。“后来我觉得没必要跑出去,真的要拍,上海就拍不完。上海人是千姿百态的。”杨元昌把镜头对准本地的大街小巷,还写书阐述海派摄影的表现手法,构成了独特的体系。
到四十多岁,杨元昌想更进一步,“到了一定年龄,有些新想法,想用画面表现观念。”而观念需要用一系列照片呈现,他开始拍组照,例如《人生·自我·忏悔》。当然,“摆中有抓”依然延续。这组照片后来在香港荣获国际比赛金牌奖。
“不断改变、不断挑战,这样别人才不会厌烦。”对于自己在人物摄影、观念摄影上的探索,杨元昌如此总结。
为什么是拾回的记忆
30多年的摄影历程中,杨元昌搜集了丰富的素材,拍摄了大量照片,不过,他始终保持低调。即将于4月29日在上海尔冬强艺术中心举办的“拾回的记忆——杨元昌1980年代摄影作品展暨画册首发”,是他生平首场个展和首本作品集。
“展览会要把最精华的东西拿出来,这样私密性都没有了。从前我要藏着些,保持神秘度,不搞个展。”现在,杨元昌觉得“时间到了”。
上世纪90年代,《上海摄影》杂志请他参加工作。经苦心打理,在中国摄影圈这本杂志拥有不错的口碑,也常有年轻人向杨元昌请教。“是该让他们知道上海是怎么变化的,至少通过这些作品,让年轻摄影师知道杨元昌是怎么走过来的。”朋友也劝他开个展。真要干,却遇到了困难。杨元昌曾担任《上海家庭》杂志摄影记者,那里留有他许多重要作品的底片,然而一场大火让这些珍贵影像化作浓烟。杨元昌说,他一度感到沮丧。
这一次,在朋友的鼓动和帮助下,杨元昌整理公开发表的照片,并进行扫描,这才构成了画展和画册的内容。“虽然很多作品找不到了,但代表作基本找回来了,很不容易,所以我称它为‘拾回的记忆’。”
翻阅昔年的作品,杨元昌自己也是很感叹的。他认为未来黑白摄影仍会有一席之地,因它更能表现内涵、画面更深沉。“彩色照片艳丽,但不一定抢眼球。”他最强调的还是观念。“人会老化,思想不会。我不敢保证我的理念永远处于巅峰,但多和年轻人沟通、交流,更新观念,就不会落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