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4版: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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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20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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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时光隧道里的悠长叹息

【文/胡艳丽】

    《是梦》

    作者:张哲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这是苏轼在谪居黄州后,与兄弟唱和写下的悲凉词句,词中充溢着对逝水年华的无限惋惜,和此生壮志难酬的悲凉。在杭州作家、前媒体人张哲的笔下,一部《是梦》,同样写出了这种人生如梦的况味。只是前者更多的是对人生际遇的感慨,而后者更像是对生活本身的悠长叹息。

张哲在书中描写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至今,在近四十年时光巨变里,中国市民社会的平常一角,以姜家三代人的命运变迁为引,从今时和旧日两个时间维度开启相向而驰的两列时光列车,再现逝水流年中平常人的快乐与悲辛。光影参差中,昨天如同梦境,在昨天映射下,今天也显得那么不真实。读张哲的文字,有种触手抚摸黑白老照片的恍惚之感,他仿若把今时和旧日同时定格在一张张胶片上,让人们透过光影印迹,走入幽深的时光隧道,去见旧时的人、旧时的城。用“是梦”两个字形容那一幕幕的人生景象,确实是再贴切不过。

书开篇的引子,是姜远怀念已故奶奶的日记,日记写得太生动,像极了我们平常人与奶奶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来自东北的奶奶为大家炖上一锅热气腾腾的酸菜炖粉条,然后一家人搓牌打麻将;奶奶担心孙子长不高,劝孙子绕小树转圈祈福,孙子不屑;小一代兄弟姐妹间打打闹闹,奶奶居中调停,却被孙辈们说成“偏心”……桩桩件件,仿佛都有回响。要说那时的日子清苦是清苦了些,但三代同堂,再回忆起来,所有的苦都化为了暖,想必这也是姜远一生情感温暖的底色吧。只是,那暖暖的时光,似乎因奶奶的辞世戛然而止了。

死亡,是每个人一生中都不可逃避的课题。一个人一生中要多少次目送亲人离去?这种苦、这种悲用文字难以形容。龙应台说“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对于儿女来说,就是要目睹着父母从壮年走向衰老,再走向死亡,父母用自身的老去来教育儿女对生命的尊重,接受生命的规律。

伴随第一代人的离去,作者一下把时光从姜远的少年时代拉回到“眼前”的2016年。这2016年注定也是悲伤的,第二代人中的大姐颂云因病离世,留下悲痛欲绝的爱人、弟妹们。几乎与此同时,二哥天成心脏病越发严重,三哥天鸣也患上了癌症,病情危急。天成大半辈子疼着、护着雪颖,却在年纪日老之时,因病痛而性情大变,让雪颖只能忍气不敢争辩,天成与姜远父子之间的感情也日渐疏离。天鸣、敏儿夫妻,要说感情似浓还淡,似淡还浓,敏儿身上有小家子气,却又有做儿媳的担当,有做女儿的孝顺,与天鸣患难处的真情更令人动容。

从死亡到病痛,可以说全书都笼罩在这种阴郁的氛围之中,只是因旧时光的穿插而入,令人看到生活中的光亮,看到平常人家的温暖和哀愁。往事历历,时光的列车飞驰。姜家的第二代人,颂云、天成、天鸣、小玫,陆续从知天命到了花甲之年,大半辈子一家人有吵闹,有纷争,不论是上山下乡,做生意、进工厂,甚至入狱,遇到多少艰难,总算是一家子人相扶相助,共渡难关。当时只道是寻常,一家人锅碗瓢盆的碰撞,恍然二十年后,都成了难得的人生滋味,当时的小龌龊也成了日后回味的小温馨,甚至是生命旺盛时节的见证。

在书中,天成一代与姜远一代人观念上的差异,大到近乎难以沟通。父辈有世代沿袭下来的生活习惯,到该结婚的岁数就结婚,该生子的年龄就生子,该规规矩矩上班的时候就按部就班地上班。虽然这一代人赶上了时代的巨变,从上山下乡到改革开放,但他们中大多数人的转变是不自觉的,涉水过河,在时代的裹挟下迷茫前行。子辈是接受了相对良好的教育,张扬个性、追求自我,不再甘心与父母一样程式化生活的一代,他们虽重视亲情,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长辈以“爱”的名义对他们生活进行干涉。

时光流转,书中姜远这一代的年轻人,此时也陆续过了而立之年。只是,这一代人的生命绝不是老一代人生命的轮回,就像此时的杭州不是父母一代时的杭州一样。勿分对错,勿谈好坏,时光一去不返,每代人有每代人的生活方式,一座城市也在岁月年轮中经历自己的蜕变。

书中的故事,我们都似曾相识,奶奶、姨叔姑舅,表亲兄妹,一众人等,百态人生,他们仿若就是我们的亲人、邻居、朋友,他们身上经历的事,发生的家庭纠纷,在变迁时代中的命运转折,其实也正是我们自己的故事。正如书的封底所言“原来时间真的是流动的,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永远不变”,这既包括在不可逆的时光河流中,人的成长、老去,也包括在世事变迁中,人们的情感、观念、生活方式的渐变。

城与人都在时光中变迁,恍然如梦。

 

 

生活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