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们是在讨论钻戒的得而复失,焉知非福,终究是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四十岁订婚的女老板没有描述钻戒的长相,但我们都知道,以她一贯的品位和脾气去精挑细选的婚戒必定是那种让人发自肺腑“WOW”一声的东西。她也没有描述“前未婚夫”的具体信息,但她巨细无靡地讲述了取戒指后半小时内发生的事。 看到两人牵手前来取定制好的钻戒,专柜小姐脸上的笑容非常诚恳,一边赞叹这颗订婚钻戒的精美别致,一边用缓慢、娴熟、近乎炫耀的手法里三层外三层地把礼盒包成一只配得上那个价钱的庞然大物——和轻盈到以克数计算的实际内容形成鲜明对比,包装本身的颜色搭配、纸张选用都堪称艺术品。去车库的路上,他们不再手牵手,因为她必须用两只手才能稳稳地抱住那只盒子,并下意识地幻想该在什么样的烛光、什么样的音乐、什么样的心境中,从何处下手拆开盒子,再以什么样的姿势完成交托婚约信物的仪式……上车时她还在想,车门关上,外界噪音消失,她刚想开口或微笑,他却一把抢过大盒子,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她还来不及制止,色彩微妙渐变的薄薄彩纸已被撕开,声音在密闭的车内尤其刺耳。她在发呆的一秒钟内甚至还有余裕去给他找理由——也许他是迫不及待想把戒指戴在她手上吧。然而,他要的只是撕开层层粉饰,挖出那颗小小的闪光体,放在手机镜头下拍照。他想要的,只是迫不及待地传到朋友圈,让所有人知道,他花了多少钱、在哪里、买了怎样的订婚钻戒。反正,大家已经知道他们订婚了,上传的重点很明确,就差一块吊牌了。神速拍完后——比拍一道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主菜还快——他没有给她戴上戒指,依然放回天鹅绒盒,塞给她,把包装纸扔到后座,开车,然后告诉她,他已经给这枚昂贵的戒指购买了保险。 钻戒有多少切面,就能映照出多少情感的暗面。她就是在那半小时里确认了疑惑,并将之后之前发生的每一件让自己不愉快的小事都叠加在那个疑惑中,所以不出几个月,婚约就取消了。滑稽的是,当她想把这枚戒指严肃地归还给他时,却发现他已把它锁进了保险箱。 在这位并不缺少戒指的女老板看来,从头到尾,钻戒的仪式感都被破坏了。无头无尾,映照出两人的共同命运。一个能给自己买更大钻戒的女人要一个自认为可以相爱、托付终生的男人买一颗钻戒,要的不过是一段漂亮的体验嘛!但他给不了。在此之前,他能给的一切也因此变粗糙,全成了伪劣次品。她幡然醒悟,所谓被爱大概就是自欺欺人,高龄的孤独拉低了高龄的智商……但是,无论如何,在钻戒面前掉头走,总比穿着婚纱逃跑要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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