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4版: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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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7月2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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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密林雨落,歧路回绕

【文/林颐】

    《雨》

    作者:[马来西亚]黄锦树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黄锦树是近年活跃的华文作家。王德威曾说他是“坏孩子”,偏执、锐利,爱惹事,让人头疼,然而“坏”得有意思。最新短篇小说集《雨》,16篇文章各自独立,雨的意象贯穿其中,前后呼应,展现了他高超的叙事艺术。

明确以“《雨》作品”标注的有8篇。8篇小说都有个男孩“辛”。作品一号《老虎,老虎》,男孩辛五岁。大雨冲垮了居所的屏障,一只大虎领着两只小虎,小虎看来和家里的猫一般大小,辛开心地说:“我要养!”他欢快地朝着两只小虎迎了上去。小说戛然而止。作品四号《拿督公》,男孩辛听见父亲与母亲的谈话,父亲说,他梦里的诸神化为了灰烬;作品八号《土糜胿》(闽南语蝌蚪),男孩辛半梦半醒之间发觉母亲(阿土嫂)与外公存着秘密,焦躁不安;作品二号《树顶》,大雨漫漶,舟上树,人无依,母亲只好把舟卖给英国人,马来男人丙住了进来;作品三号《水窟边》,阿土专注地为鱼形船上漆;作品五号《龙舟》,辛知道了有个与他同名的舅舅从前被白虎吃掉了,舅舅托梦给父亲和妹妹,想要投生回来;作品六号《沙》,阿土失去了妻儿,对邻居根嫂产生欲念;作品七号《另一边》,辛带着妹妹,划着父亲遗留的舟,穿梭在漫水的丛林里,寻找失踪的父亲。

不厌其烦地梗概,有点索然,不过可以直观了解其中包涵的小说技巧。辛的身份是变动不定的,叙事者的视角也是变动的,叙述指向的对象与叙述的内容在时间上形成了距离,读者的评判态度也可能随之发生复杂的变化。黄锦树故意模糊了两个“辛”的区分,并且把足够作为长篇小说的素材,分散在了碎片化的短篇里,被叙述的人物与被叙述的事件在不同的时段各自存在,然后交叉混杂,于是,各自独立的文本就在不同时间的碰撞中,一起建构了某种离散后的聚合,关于一个马来华人移民家族的生存与苦难。

黄锦树出生于马来西亚南部的柔佛邦,浓郁的地区传奇赋予了黄锦树无边的灵感,那些传说制造了他的小说诡谲神奇的色调。郁达夫当年流亡南洋就居留此地。郁达夫的作品与思想给了黄锦树最初的文学启蒙。黄锦树曾作《死在南方》致敬郁达夫,致敬流散的岁月里,“我们飘向未名的前方”(郁达夫《没落》)的痛楚。

时间叙事伴随“迷宫”式特征。“失踪”是黄锦树小说的一个重要命题。起自他对郁达夫南洋踪迹和最后归宿的追访,起自他那篇初期的《M的失踪》,起自他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由《鱼骸》《大卷宗》《刻背》一系列作品透露的“对骸骨的迷恋”。华人有“落叶”情结,马来注定是乡愁云集之地。《雨》的小说对话有很多闽南俚语,“客家人”的身份一再显示了在地与缺席的尴尬。在黄锦树的笔下,马来的雨林在我心里是一个迷乱的幻觉。在历史与现实之间,徘徊不知归路的马来的族群走向,似乎以父亲的“失踪”喻示了迷茫与文本的自我消解。

《雨》的叙事不断返回某个节点,重新开始。不同文本相互之间的勾连,仿佛迷宫中幽暗回旋的通道,隔离开来又迂回连接。这些小说里,依稀闪现黄锦树与他的家族成员,他的父亲、母亲、祖辈的身影,以及黄锦树对华人“想象的共同体”之建构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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