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洗冷水澡至今已有三十多个年头了，一年中不管冬夏春秋统统用冷水往身上浇洗，上海夏天洗冷水澡的人很多，可冬天又湿又冷，家里的温度跟室外差不多，这时的冷水澡就有点儿刺激了。大伙儿都知道洗冷水澡能锻炼肌体的耐寒力，却忽略了它另外的一个优点，那就是节约能源和省钱。我洗冷水澡，妻子也受影响，她愣是半年冷水半年热水的洗。

知道我洗冷水澡的人中，有人说我意志坚强，有人说我吃苦耐劳，也有人说长期洗冷水澡要得风湿或关节炎，对这些话语我并不在乎，我行我素地洗我的冷水澡。

其实我洗冷水澡与意志坚强、吃苦耐劳、锻炼身体等说法一点也不沾边。

1979年我和弟弟先后从黑龙江下乡返沪，弟弟一家先回上海住进了不大点儿的亭子间，而我带着妻女返沪时只能与父母同住一间房内，没辙之下我在家搭起了阁楼，可夏日的阁楼闷热无比。妻子的工作单位也在升平街，就在我家隔壁弄堂，正好他们单位夜间要有人值班，经单位领导批准，我们家夜间就睡在单位办公室的乒乓桌上，算是值班但不给值班费，这样，既解决了我家晚上睡觉的地方，员工们也不必为轮流值夜班而犯愁，单位也因此节省了一笔夜间值班津贴费，这可是件“一举三赢”的好事。

但住在办公室也有烦恼事，主要是没处洗澡。我们两口子每天早上要去威海路静安区第二工人体育场跑步，跑步完后就在办公室后门边的水池上冲洗，妻子单位领导倒也体谅我们值班的难处，在天井内搞了个小小的冲淋棚，一根水管加一个莲蓬头而已，水嘛自然是冷水，就这样我们从夏天洗到冬天，又从冬天洗到夏天，四季如此，年复一年，常年以往，我变得洗热水澡反而不舒服，成了一个洗冷水澡的专业户。

冬天能在冰窟窿里游泳也许是洗冷水澡的高级境界吧，多年后我突然悟出这样一个道理来。

当年在莫斯科工作时住在斐利公园边上，紧挨着莫斯科河。莫斯科的冬泳者在河中开凿了许多冰窟窿，宽度大约两米左右。

每天早晨我在岸边跑步，经过这群冬泳者时，水中总会有人用俄语向我大声喊道，“下来吧，哥们！”我跳进冰窟窿里游起来，说实在，将全身泡在冰水中游泳与洗冷水澡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冰水中那五脏六腑像是要给拔出来似的，极具刺激性。那天，人感觉特别兴奋，也特别精神，打这以后我就一发不可收拾，隔三差五地去莫斯科河冬泳，跟那帮莫斯科的冬泳者们混得特熟。

说实在的，天天洗冷水澡的人只是个小巫，而冬日在冰冻三尺冰水中坚持的冬泳者们才是个大巫。 　（文/龚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