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不愿相信自己深爱着的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就已和七个女人约会,还不算他去外地出差的一周。 1.第七个 尽管闺蜜嚷着下班后要一块逛街,但她仍然自顾自拎起双肩背,一阵风似地跑到了打卡机跟前。前面已经排了几个人,轮到她按指纹的时候,看见那个男人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感觉心跳在加速,下意识地把头侧向了一边,以至于手指都摁歪了。打卡机不卑不亢地提醒她:对不起,请重按手指。 等她在街角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已经开出了四五十米远。幸亏是晚高峰,路上的车辆只能蠕动着前行。趁此机会,她把新买的大衣、帽子、口罩从背包里掏出来,把身上那件棉服脱下来团成一团再重新塞回去。过了几个路口,车辆纷纷提速。开她这辆出租车的师傅也是个老司机,三下五除二就贴到了越野车的屁股后头。越野车沿着三环一直往东开,大约走了十多分钟的样子,左拐上了一条往北的岔路。走没多远,男人停车走进了沿街的便利店,然后又开出了几百米,停在了一家咖啡馆的门口。男人熄火下车,看了看手表,推门走了进去。等男人完全不见了,她才全副武装地从出租车里下来。找零的时候,司机师傅语重心长地说:姑娘,这种事你管得住人也管不住心,想开点吧。 当她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并没看见男人。难道被发现了?她感觉自己在不由自主地冒汗,不知道是因为穿得太多还是因为紧张。她刚想转身离开,就看见男人从斜对面的门口走出来,边走边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水渍,原来是去洗手间。他还是找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接着掏出了手机。五分钟后,咖啡馆的门被人推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妖艳女人走了进来。女人先向四周望了望,然后径直向他走了过去。 2.置换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穿过大半个城市回到出租屋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每次跟踪的路线、男人约会的时间、地点、那些女人的照片都被她事无巨细地记录在上面。她把这些零七碎八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拼合在一起,希望能够找出一个解脱自己的办法。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除了看到男人偶尔被摄进取景框时钻心的疼痛,她什么也没能得到。 鸡血的力量消退之后,她觉得身体已经麻木得像块石头。她仍然不愿相信自己深爱着的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就已和七个女人约会,还不算他去外地出差的一周。甚至到了周末,她都在焦躁地想象着他和那些丑的,美的,老的,年轻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女人们喝酒喝咖啡甚至去开房的镜头。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有一次他竟然约了一位大妈级别的女人在菜市场旁边的包子铺里聊天。 比起恨那个男人,她更恨自己。每次当她像个考古工作者一样翻看那些令人心碎的档案时,她惊异地发现自己依然爱他。在她已经少得可怜的睡眠里,他顽固地以各种角色粉墨登场。时而是手把手教她撰写策划案的良师益友;时而是为她挡酒第二天却躺进医院的体贴上司;时而是为她搬家被镜子划伤胳膊的搬运工;时而是感冒发烧时,留在她身边烧水买药做出可口鸡蛋汤的护士加厨师……但她从没梦到过那个弥漫着玫瑰花香的晚上。 从那一晚开始,她患上了一种疾病,一种上瘾的病。除了跟踪那个男人,她几乎找不到生活还有什么意义。黑洞般的身世已经吞噬掉了她的童年,现在又想妄图吞噬她的爱情和未来,而她竟然无力反抗。一想到自己已经变成游荡在这座城市里的幽灵,她就忍不住拿起小刀在手臂上划了起来。 3.最后一次 她没想到从肯德基门外进来的女人竟然是闺蜜。怪不得到了周末,闺蜜没像往常一样约自己去逛街。两个人点了薯条和可乐,然后在一起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看来他已经毫无廉耻地开始向她身边的人下手了。当她质问闺蜜那个男人是否在追求她时,闺蜜却反问她是不是曾经狠狠拒绝过他的表白。 当她告诉闺蜜渣男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和女人约会时,闺蜜却在告诉她那些女人只不过是他的服务对象。当她打开手机相册让闺蜜查看他的犯罪证据时,闺蜜却一把抓住了她小臂上的伤痕。珍惜一个肯为你暗中学习心理辅导的男人吧。闺蜜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他已经取得资格证,开始为那些需要的人提供帮助了。而这一切,都缘于他无意中看到了你的伤痕,胳膊上的,还有心里的。他约我出来,就是想一起把你那些丑陋的伤疤抚平。 快下班的时候,她把大衣帽子口罩统统锁进了橱柜里,然后躲到洗手间里重新化了妆。她让闺蜜转告那个男人:有个朋友需要帮助,如果方便,下班后在那间离公司不远的酒吧见面。那里曾是他手捧玫瑰向她表白的地方。 打卡时,她看见那个男人从他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她感觉心跳在加速,但没有再把头侧向一边。看见她精致的妆容,男人不禁一怔。她快步走出写字楼大堂,又突然停住脚步,转身走进传达室里。直到看见他从门口经过,她才走出来跟在男人后边。男人像往常一样先看了看手表,然后走进了酒吧。她也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才走了进去。酒吧里并没有他的身影,但她一点也不着急。她知道,他很快就会用纸巾擦干手上的水渍,然后向她走来。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然后掏出那个略显陈旧的本子,记录下这最后一次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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