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于是 图 资料
昨天夜里,她又梦见自己去找他了。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她梦见自己去找他。总是在构造奇怪的房间里、楼房里,仿佛他突然和父母搬去了陈腐的衰败星球。楼梯里的阴暗会奠定梦的基色,从来不曾明艳过。而他,总会笑眯眯地迎接她,乃至像是有阴谋,因为她和他分手的那一整年里他都不曾笑过。而他,也总会笑眯眯地把另一个女孩引荐给她,一个面目含糊的朴素女孩,在梦里像是被抹掉的一张脸,但有尴尬的笑容,意味着她和他的关系是被无脸人所知的。
在梦里,他从来不会挽留她。昨天夜里,她又一次仓惶逃跑,悲愤地离开,甚至没办法在机场买到一张机票,因为梦里的机场人员告诉她,从昨天开始,只有网上预购才能得到机票,再也没有“想飞就飞”的便利。这样的梦境,每一次都会更换场景,却从来不会脱离这个情节和结局。很难对自己解释,十年前的这段感情为什么持续地闯入梦境,仿佛是某种强迫的指令,让她一次又一次想起他。
他是被她断然拒绝的、抛弃的、否认的恋人。那么爱,那么失望,就会那么绝情。竟是这样的自己。然后的十年里她风光洒脱地游历各国,享受艳遇或孤独,但也从不曾怀疑自己和他毅然分离是错误的。但梦似乎不是这样说的。梦执拗地代替现实,让她一遍又一遍承受自取其辱的败局。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当下的幸福。本来,幸福就是细琐的,经不得大规模地深思;如果没有梦的追问,她也可以在每日细琐的幸福感里自得其乐。她觉得梦是在告诉她,潜意识里的不甘心,当下爱情的不深刻,恰恰是那些勾连在三餐和睡眠中的细琐幸福,让她觉得当下爱情是不够深的。他之后,每一次恋爱都像是浮光掠影,点到为止,都像是共谋的一出浪漫喜剧。这让她很不甘心。毕竟,谁知,亲手砸烂的那个宝瓶竟是最深最美的呢。
这是多么危险的自我暗示。在梦里抵触现实,在回忆里否定现实。每次从这样的梦里醒来,她都很沮丧。像又失去了一次爱人一样沮丧。她宁可再假寐一会儿,争取再做一个梦,去掩盖那种沮丧。今天,在她身边醒来的男人依然是不可能知道她睁开眼睛前的种种纠结的。今天的情人给她一个吻,就落在她梦中看到他并落下泪的那只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