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骋华 图 资料
在没有大师的当下,人们愈加怀念那段群星璀璨的岁月。于是近些年,岳南的《南渡北归》、谢泳的《逝去的年代》等都受到热烈关注。最近,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的《民国先生》,则从教育的角度重述了历史。
这和作者马建强本人的经历有关。1987年大学毕业后,他做过两年乡村初中教师、两年乡村高中教师,再到江苏教育学院进修,后来供职于江苏教育出版社。虽说其后约10年不在教育界,但他自称有着“化解不开”的教育情结、学校情结,现终于重回学校工作了。马建强的教育情结之所以浓得化不开,还有个特殊原因:他的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均已撤并,“上学时就想着早点离开学校,等学校没了,反而更想念校园、想念校园生活。”
一个留恋校园、关心教育并时刻思考的人,很自然地会将目光投向那个大师辈出的时代。别的先不说,仅当时流传下来的两句话,就值得近人再三品咂和神往。一句是蔡元培的:“大学者,研究高深学问者也。”另一句是梅贻琦的:“所谓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马建强就描写了这样一群大师,或曰先生。
“先生”是旧时对老师、学者、前辈的尊称,今天念来,比大师更觉得儒雅、亲切,十分有范儿。而《民国先生》里的那些人物,蔡元培、梁启超、张元济、胡适、鲁迅、叶圣陶、朱自清等,在当年,皆为响当当的先生。公众最熟悉的应为鲁迅,因家中排行老大,人称“大先生”。陈丹青就写过本《笑谈大先生》。
马建强并未笑谈,他写得很用力、很认真,用细节勾勒出一个个鲜活的“民国先生”,展现了他们各自的风骨。如蔡元培,历任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中研院院长,本身又是辛亥革命元老,在教育界位高权重,却认定“学生都是人才,亲戚都是庸才”。凡亲戚托他谋事,他最多介绍点“苦干实干”的差事,哪怕真有才学,也绝不委以重任。相反,学生求职,蔡元培来者不拒。
试举一例。抗战爆发后蔡元培移居香港,有一天收
到封信,写信人自称北大毕业,现困居重庆,无以谋生,请老校长帮忙云云。蔡元培不顾体弱多病,亲笔致信重庆某机关推荐,解其燃眉之急。但登记证件时,机关人员发现他只是在北京念大学,而非北大学子,遂询问蔡元培。蔡元培答复:北大毕业不是人才,也不可用;不是北大毕业而是人才,仍然要用。结果该生留用,感激地写信来道歉,蔡元培又嘱咐他不必内疚,做好本职工作即可。
蔡元培如此,胡适、鲁迅、叶圣陶等亦如此。这似乎不能用“高风亮节”来概括。这个词太宏大,有些端着架子的意思,而这些先生的所为,皆为日常生活中的长流细水。一篇篇读下来,你就恍然了:先生之为先生,是“装”不出来的,也并非让你高山仰止来惊叹的。此为《民国先生》的好处。
诚如有评论者所言,本书还有一个鲜明的特点:介绍人物往往从与这个人物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两个人一起入手。如此,读者看到的就不再是零散的个人而多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与沟通、关系与影响,无疑,这更有利于读者体会当事人所处的时代环境,便于理解他们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陈子善写过一本《迪昔辰光格上海》,上海话“迪昔辰光”即“以前、那时候”之意,套用该句式,读完马建强的《民国先生》,我仿佛亲眼见到了“迪昔辰光”的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