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于是 图 资料

    坐在她面前的时候，我几乎不可遏制内心的厌烦。我依然视其为友谊的附属品，宁愿不称其为负担。因为，实在太多次了，我要听她讲述在几个男人间纠缠的故事。

    每一次都如出一辙。A说为了她要离婚，但很难一蹴而就。B年少无知，只有全身心可奉献，但从未让她觉得可依靠。C可以给很多钱，但不允许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好些年了啊……今天我坐在她面前，内心默默独白：她怎么能如此锲而不舍地演同一台戏呢？她到哪里找来这些男人扮演千篇一律的角色呢？她怎么……还嫁不出去呀！当然，独白是不可以给她听到的。事实上，她只想讲自己和他们的细节，并不在意我有耳朵之外还有嘴巴。

    男友们提供困扰和痴迷，以便她为女友们提供话题，资讯流动一周，就像巡回演出，每一站都受到观众追捧，她便也乐此不疲。有时我怀疑，若没有人愿意奉献八卦精神，她也会少了几分表演欲。说到底，和八卦相匹配的八爪鱼式的恋爱，本身就必须有强烈的表演欲吧。嗯。所以我可以不用太好奇，一旦这样想了，女友就好像得了免费门票，不如就当看好戏吧。

    哪怕不会有太多惊喜了。还记得第一次她因为无法和遥远的恋人共同生活而在咖啡店里潸然泪下时，货真价实的忧伤也感染了我；然而听到第三个同样的故事，看到她照样红了眼圈，我突然没办法再有同感了。我几乎要指责自己缺乏同情心，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明明是她不换台。

    有些人爱一次错一次，错一次再错一次，根本不想悔改。不是她们画地为牢，为难自己，而是，仅仅，因为她们没有别的拿手好戏。既成模式，就能熟练演出，越演越顺，就像教了几十年书的老师不用讲义也能滔滔不绝，更像演员巡演世界一圈后，台词都已滚瓜烂熟，眼泪适时掉落，疯狂也能按部就班。

    她已把自己设定在这个辐射状情事的原点，没有人能劝动她脱胎换骨。也因为她总是在按照角色需要选择合适的男人，因而也没有额外的戏份，不会有暴戾的蓝胡子，也不会有一锤定音的雷神，谁也没资格垄断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她也有把握应对预计得到的悲伤、惊喜和离别，大概，这种模式，对她恰是最安全的。

    反倒是听八卦的人，常常不满足于模式化，因为八卦精神的要领就在于挖掘出其不意的角色，挑战超出想象力的情节。所以，我们这些坐在她面前听故事的人常常比她先厌倦了。看戏的人真贪婪啊，反倒衬得入戏的她单纯了。

    问题是，看戏太多，谁还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