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骋华 图 资料
作者简介:周克希,浙江松阳人。生于1942年12月。上海译文出版社编审。毕业于复旦大学数学系,入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任教,曾赴法国巴黎高师进修黎曼几何。回国后在教学之余翻译数学与文学作品,终因热爱翻译,调至上海译文任外国文学编辑,精于法国文学。
记得王小波写过一篇《我的师承》,文章里说,他是通过翻译家才体会到“现代汉语的韵律”,其中有查良铮译、王道乾。特别是后者译的《情人》,早就成为经典,一句“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经王小波鼓吹,已被引用得泛滥成灾。俗话说,好的翻译家是文体家,会给母语做出贡献。此言不虚。
在胡子蠢蠢欲动即将戳破脸皮的年纪,我也是外国文学的爱好者,举凡《飘》《牛虻》《三剑客》《基督山伯爵》《约翰·克里斯多夫》等等,都读得废寝忘食或假装废寝忘食。作为王小波的“编外走狗”,对老一辈译者,我也充满了敬意,他们的译笔既欧化,也注重保持汉语的节奏。这之中自然有周克希先生。
没法不遇到周克希。通常所谓的文学名著,以英、美、法为主,而周克希致力于引介法国文学,很多法语文学的殿堂级作品,他都翻译过。我首次接触周译是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此前读过李健吾译本,李先生亦为法语权威,其短句干净爽利,颇具功力。不过,我还是更推崇周译本。
福楼拜是出了名的克制,描写场景和人物永远是那么寥寥几笔,不像托尔斯泰,总要搬出些教条来啰嗦。但克制恰恰是翻译的最大障碍,因为那意味着作家不直接表达,而通过暗示、细节、氛围等进行传递。每一种语言都有自己的密码,母语读者能解码,但经过跨文化的翻译后,先不说密码本身有否被扭曲,要让身处异域文明的读者能准确解码,也是很难的。这就是译者面临的困境——仅仅把密码从外文转译成中文还不够,必须同时转化出便于本国读者理解的语境。人们经常说本质上文学是不可翻译的,即针对此而言。
我认为周克希先生的《包法利夫人》翻得非常成功。从行文结构到标点符号,他都细心打磨,力求用汉语还原福楼拜。这样,他还呈现了福楼拜常为人忽视的独特一面:现代性。尽管形式上属传统小说,但福楼拜的写作是颇具先锋探索意味的,他从内部观察和描摹事物的能力,其实超越了一般的现代主义小说。这一点,似乎周译本呈现得最好。
有趣的是,周克希的经历和另一位翻译家蔡天新颇相似,都是研究数学出身。周克希早年毕业于复旦大学数学系,后入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任教,一度赴法国巴黎高师进修黎曼几何。文学翻译,那是回国后利用业余时间搞的,却最终“不务正业”,改行专职从事外国文学的编译工作。除了《包法利夫人》,他还翻译过《基督山伯爵》《三剑客》《小王子》《王家大道》等等。或许数学训练所致,周译准确、细致,富有逻辑之美。
周克希的翻译生涯至今已达30余年,译文高达500万字。可惜,译作由不同出版社出版,显得零散,那些印数不多、年代久远的译作更难觅得。从2011年11月开始,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正式推出《周克希译文集》,现已出版第一辑4册,至今年6月,包括由周克希独自担纲重译的《追忆逝去的年华》第一、二卷也将面世。值得一提的是,四年前周先生即对旧译进行修改乃至重译,努力使文风更完整和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