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走走 图 资料
作为文本象征的T市郊外,工厂区。
在路内笔下,T市是一个废旧钢铁和流水线的构成体。它不需要动用想象力,它既不新兴也不古老,有媒体,没有神话。它隔离,无名无姓,看似无害,其实却充满足以毁灭几个年轻人的陷阱。它的灰蒙蒙与陈旧,全中国的地级市都能立刻辨认出来。它有犯罪,但并未上升成一个城市的罪恶。而在T市郊外的工学院,处于一个被围困的境地,死气沉沉。这个背景是重要的,因为这个完全没有魅力的地点首先映衬出了作者语言的风趣机智;其次这个干巴巴的、集体的T市凸显出了个体。在作者全景式、切片式的呈现下,每个人物的生活都嘈杂热闹。对一张张面孔了解的欲望,推动故事向前发展。
游荡的侦探们。
与一般悬疑小说不同的是,解开结局的“侦探们”并不那么好奇。“我”虽然最终找到了杀害D罩杯女孩小白的凶手,但此前“我”所追踪的对象却是T市本身,更确切地说,是那些主动出现在“我”生活中的女孩们。有一搭没一搭,她们各自的故事隐约可见。她们不可捉摸的行为中透露出一系列凌乱混杂的暗示,比如咖啡馆女孩和她姐姐的故事。在大众社会千人一面的潮流之中,“我”游游荡荡,把每一个经过自己生命的“芸芸众生”,视为拥有自己独立生命和意志的个体,即便是守着小便利店里的孩子。这些人的故事,使T市变成了一个谜,充满无名的人和无法解释的命运,召唤人们去求索,但就像“我”最终撕开的黑色塑料袋,“有什么东西穿过了灰尘的星云,向着废墟之上淡薄的天空中走去。”里面是否装着小白的碎尸?即便是作者本人,也永远不可能真正解开谜底。
边缘。
边缘是不容易被淹没,被瓦解的。既处于社会阶层边缘,也处于城市地理边缘的这些工学院学生们,自得其乐,没有人装作感到抑郁,没有人装作反省到自己精神和物质双双贫困,没有人装作哲思到面临自我崩溃的危险。即使整天想着发财的“风投王子”锅仔最后出现了严重的精神分裂倾向,老星也只是说:“锅仔的悲剧不在于他的性格,而在于他程序出错,严格来说这不是悲剧。”这既是思考的边缘,也是理智与疯狂的边界之缘。所以老星会在理智地推理出是谁杀害了他心爱的女孩齐娜后,找到凶手,用铰掉大拇指和食指的方法逼凶手认罪。
我从未问过作者,为什么给这部长篇起名为《云中人》。我自己的理解是:云中人,是一个叙事者的角度,观察、权衡、揣测。云中人,是精神化的。漂浮于那些人物的活动之上,俯视着他们在一个个夜晚睡着如同死去,俯视着他们攀爬于自己的欲望之上,俯视着他们因为某个微小的理由死于非命。
令人回味无穷的是其结尾。父辈的悲剧,在“我”和小白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后,又回到了起点。命运如此狭窄、密封、关闭,但只要升到一棵树的高度,升到云中,也许就能立刻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