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骋华   图 资料

    作者简介

    奥里亚娜·法拉奇（1929—2006），意大利女记者，作家。1967年开始任《欧洲人》周刊战地记者，采访过越南战争、印巴战争、中东战争等。1980年来中国采访邓小平。两次获圣·文森特新闻奖，一次获班卡瑞拉畅销书作者奖。代表作《男人》《风云人物采访记》《给一个未出生孩子的信》等。

    《风云人物采访记Ⅰ》是一本很“吓人”的书，有多吓人？看看目录就知道——法拉奇的采访名单，囊括了基辛格、阿拉法特、英迪拉·甘地、约旦国王侯赛因，更吓人的是，连美国中情局局长奥蒂斯·派克她都采到了！面对如此牛气冲天的超级前辈，我唯有自惭形秽，觉得自个儿简直不配写书评。不过，法拉奇已于2006年逝世，她笔下的风云人物们也多半故去，而逝者，不就是供后人评说的吗？

    就记者这一身份而言，奥里亚娜·法拉奇在中国的知晓度，大约仅次于斯诺、史沫特莱。原因很简单，1980年8月，她曾来中国采访邓小平，报道刊发后引起轰动，也让中国人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名字。在访华之行结束前，她赠予随行翻译乐华几本自己的著作，有一本叫作《INTERVISTA CON LA STORIA》，直译《采访历史》。

    “当时我国改革开放不久，很少见得到国外出版的书刊，更不要说意大利文原版图书，我们真有喜从天降、如获至宝之感。”乐华说。他们先动手翻译了8篇，1987年又全部翻了出来。及至2010年，三位译者按照最新的意大利文原版（2008年）重译，并增添了新内容，定名《风云人物采访记》。

    无论直译抑或意译，皆可窥出法拉奇的野心。在序言中她毫不谦虚地写道：“我编这本书的唯一目的是，希望它成为当代27位政治名流的历史的直接见证，成为一部新闻报道的集子或历史文献。”更不谦虚的是，她宣称自己绝非一架“机械地记录所见所闻的机器”，劝那些想从中窥探出不可告人之事的人趁早死心。

    法拉奇的“凶”可不仅仅停留在纸面上，她绝对属于掌控性超强的记者。自打开篇亨利·基辛格的专访开始，她那咄咄逼人的架势就贯穿到底。

    作为多次推动重大历史事件且至今活跃在国际舞台上的“老江湖”，基辛格纵横捭阖，什么人没见过？在《大外交》《美国的全球战略》等著作中展现的宏大而清晰的逻辑力量，更堪称气场压人。首次见面，他还来了个“反采访”，搞得法拉奇十分被动。然而哪怕处于下风，她也能抓住对方性格中的另一面，偶尔，甚至逼得基辛格有些语无伦次。

    这另一面，法拉奇称作“隐藏着的人情味”。她在序言里的一段话是对此的最佳阐释：“我发现这些掌权者并不是出类拔萃的人，决定我们命运的人并不比我们优秀，并不比我们聪明，也并不比我们强大和理智，充其量只比我们有胆量，有野心。”透过此，她就体会得出他们内心深处的矛盾、困难和难题。我以为，这是比“咄咄逼人”更重要的素质。咄咄逼人需要勇气，也与记者的性格有关；但仅靠激烈言辞，不足以进入对方的心扉，相反，这可能会激发其启动更顽固的自我保护机制。于是对话沦为敷衍或对骂，看上去很爽，实则无意义，因为距离人物的内心越来越远。

    法拉奇则不同。大人物之所以一边大呼头疼，抱怨她总打断自己的思路，一边仍乐此不疲地接受她采访，就是因为她既无虚情假意的恭维，亦非简单粗暴的直接对抗。她犀利，但能找准最柔软的角度切入，所以这犀利不肤浅。

    这些说到底还算技巧（观察人的和采写本身的），有的技巧还很笨拙，是每个记者都经历过的，例如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约见对方，其间，主要的工作是等待。技巧都是可以复制的，法拉奇令人羡慕的是，她采访的确实是“历史”，而历史不可复制。从这个角度讲，只要她敲开了那扇门，就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