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虾米 图 资料
一个凄风苦雨的冬日早晨,年届四十、单身失业的派蒂格鲁小姐摁响了拉福斯小姐家的门铃,由此卷进了一系列改变她人生、并使其剩女命途大翻身的事件之中。这类灰姑娘的故事我们并不陌生,但温妮弗瑞德·沃森写于1938年的《派蒂格鲁小姐的大日子》却很“前卫”。
小说开头,进得门后的派小姐目睹一场进行中的偷情和即将到来的捉奸戏,混乱中一脚踏了好几条船的拉小姐请求派小姐支招斡旋。小说在几次“门铃”中不停转换人物和情景,从危机到解决再到危机,情节以一种叫人喘不过气来的节奏跳跃发展。小说极少出现的几次停顿只是为了让派小姐、拉小姐以及随后而来的杜小姐统一口径,而往往未及她们统一完口径,危机又再次初露端倪。浪漫主义的绮思、多愁善感的吟叹无暇登场,除去派小姐见缝插针的生计考量与道德自疚,整部小说呈现的流畅,使这个表现“伤风败俗”(当年出版商的评语)的题材别具一种优雅与喜感。
沃森探讨的是当时生活中出现的诸多不道德现象(即使在今天也很惊人),并且敏锐地捕捉到女性对其生活发生大变化的期望。彼时英国早已不具维多利亚时代的政治经济气候,但道德上的惯性依然绵延至20世纪30年代。快速发展的经济生活与相对迟滞的道德令像派小姐这样深具传统教养的女性无所适从。小说开头,拉小姐居室“并非良家妇女”的派头使她的道德警铃大作,又使其深感诱惑与舒适。可以讲,派小姐一脚踏进拉小姐家的大门就像掉进了蜘蛛洞:要么彻底缩回道德的老巢,要么从根本上“堕落”。
在作者笔下,“堕落”何其美妙。派小姐为男女动辄示爱的亲吻与调情好不害臊,却感到这种“爱心大批发”不失为一种“极端窝心”的可人之举;混乱的男女关系固然可憎,但它较之“男人要有爵位,或者什么头衔,或者诸如此类的东西,否则死也不嫁”的剩女哲学靠谱得多……“堕落”邪恶,却开了不谙世事之人的窍,派小姐的形象丰满起来。以三番五次的“门铃”为例,她卷入一系列事件只因一场突发的误会,她解除危机的动力则来自恐惧和困厄;而汲取了勇气的派小姐将四十不惑的人生智 慧发挥得淋漓尽致——彼时“门 铃”对她意味着“奇迹与冒险”,虽危险但迷人,能将她从死水一潭的日常生活中解救出来。
派小姐在现代丛林的冒险不过24小时,为的是求职(否则就要被房东扫地出门),战场只辗转于拉小姐的闺室与夜总会,她的好运则来自瞎打误撞的“哑谜”与总是神奇地伴随左右的醇酒,战斗倒也惊心动魄,并以钓得金龟婿完美收官。这一喜剧结局暗示作者对女性归宿的态度,“一间自己的房间”固然可喜,铿锵玫瑰终究还是应该回归家庭中。
有趣的是,作者对其笔下溢出社会规范的男男女女并不十分了解,“我不认识任何一个像派蒂格鲁小姐那样的人,一切都出自我的虚构”,我们可以推算,作者就如同她笔下的派小姐一样,人生阅历很大程度上来自多年的悉心洞察,以及爱情电影和浪漫小说家们的创作。而她在细节上对这些通常被贬为平庸的电影与小说的戏谑与摹仿,不但弥补了作家生活经验之不足,更使小说透出一种黑色幽默,让本易落入俗套的小说勾起我们不可遏止的阅读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