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念琪

    住杭州时，屋子前面有棵梧桐树，约有二三楼高。它树干笔直，据说是做古筝琴身的材料。又说，这就是能引得凤凰来的梧桐树耶；庄子曾云：“夫鹓雏，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 

    在这之前，不是没有见过梧桐。原先在上海住茂名南路时，路两边就是遮天蔽日的梧桐，但那是法国梧桐。法国梧桐是没有籽的，虽然会结一个个毛茸茸似龙眼大小的小圆球，但这又不能吃，只能用来做打仗游戏的子弹，小朋友互相你扔我丢的。

    秋天的一个早晨，我发现一地豌豆大小的小圆粒、棕色或是黄棕色的。捡起来一看，小圆粒的表皮，有着细细的网状皱纹。它的壳很薄，里面淡黄色的实心果实很饱满，几乎是紧紧贴着壳。放在鼻子下闻闻，也没什么气味。

    外公告诉我，这是梧桐树上掉下的，是可以吃的。

    我那时正在馋唠坯的年纪。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处在一个物质匮乏、供应配给的票证年代。一听这可以吃，连忙全部拾起来。抬头望树，又爬不上去，摘那树上的梧桐籽。想用竹竿敲，又够不着。只得守株待兔，日日等它掉下来再捡。

    等梧桐籽积攒有一定量了，估计也就半斤多的样子。这时，外公开炒了。

    我和妹妹在一旁观看，因为从来就没吃过梧桐籽，对它从生到熟的过程有兴趣。其实与炒瓜子差不多。

    后来才知道，这又被叫做青桐、瓢儿果和桐麻豌的梧桐籽，生的也是可以吃的，据说生的比熟的香。可这时候，我们全家又搬回了上海，住的地方再也没有梧桐树了。

    就像那时流行的前苏联电影的一句台词：没有皮鞋，我们穿草鞋。我们剥着梧桐籽，也颇有底气地说：没有瓜子花生，我们吃梧桐籽。它味道不错，比瓜子仁是肉要多了。

    看起来，人是比较容易满足的；只要嘴里有东西可嚼，不淡出鸟来。但有个前提，好比是你一直在吃泡饭，而没吃过蛋炒饭；当你尝过蛋炒饭滋味后却与它再见，仍要与泡饭一直相伴；可能还会要延续一生。那么，你的嘴巴和心就会开始发生变化。梧桐籽或就成为愤怒的子弹，或就成为变革的种子……

    其实，梧桐籽是味中药。不仅如此，它的叶、花、根也都可做药。在《本草经集注》、《纲目》和《本草再新》等经典药籍里，都记载着梧桐籽的功效、药理作用和药方选录等。营养丰富的梧桐籽味甘性平，能止血降压、提高免疫力、清热除火、解毒凉血、健脾消食、和胃止泄等，好处多多。甚至还能护发。难怪1976年，一位理发师说我十年后将头发全无。可至今已过三十七年，我仍短发飘逸。原来，根子就是在这里呀。

    我们把炒熟的梧桐籽，放在一个扁圆的大饼干盒里，也存进了在我们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