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有个很重要的好朋友过生日,但我一整天也没有写出什么重要的话。这在从前简直不可想象。因为我们写过好多好多信,从我们会写字开始,一直多到快要超过我们两人写给全部男朋友信的总和。我很有把握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现在真的很少再写信了。于是我们曾经写过的那一些,就显得特别多。
我们四岁就认识了,一起弹琴。重逢在中学,度过了灰暗、神经质的青春期。她说我参加新概念比赛的报名表是她给我的,那一年我们度过了一个有雪的圣诞节,特别冷。她生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就挂了。我和朋友们每天在教室里哭。我后来的男朋友说,我们看你们一直在哭,都以为她不在了。但她并没有不在,只是剪光了头发,看起来眼睛很大。
上了大学以后,我们常常在乌烟瘴气的ktv里抽烟喝酒,蹦蹦跳跳。她不在的时候,我就不做那些事,可以放轻松来演我自己,一个她其实不太熟悉的陌生人。
我还记得到台湾读书前,我们在宾馆住了一晚。她说,我把留给男人的夜晚留给了你。然后我们就喝了点酒,迷迷糊糊。我隐约听她说她要赚好多好多钱,要养我爸妈。我说不用啦。你自己花。她说她要帮谁谁开演唱会,不拉不拉。我说你要认认真真工作多存点钱回去看看爸妈。然后我们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没有说。好像为了什么事哭了一哭,又好像没有。我们最后一次联系,她在微信上说“我突然在理邮箱的时候看到这张合照喏,突然有点想侬。侬都不睬我好久了。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什么时候。”
我在微信时代不睬她好久了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但在我心里,我们从来都没有不睬这样的事。我们曾经很要好,粘得像一个人。又曾经很陌生。而她永远也不知道,我如今听别人唱时光倒流二十年、人来人往、最佳损友、海阔天空、像我在当年还未抽烟不知你怎么变迁,想到的都是她。但我翻遍照片,最新的一张居然是2008年。
我们认识二十三年了。
生日快乐,差一分钟。我这儿听说变天了,净得像过年里,还有爆竹声。但我心里下起大雪,像旧年外滩,十五岁的我们一起走过的凛冽。塞林格写:公园池塘结冰了,那些野鸭子怎么办呢。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