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向明中学 肖友清

三个秀才进京赶考，路过一座寺庙,恳请和尚预测考试结果。和尚对每一个来咨询的秀才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伸出一根食指，说：“答案就在你心中。”三人都想着和尚伸出的那一根手指，心生欢喜，觉得此行中榜的一定是自己。

其实，这只是三位秀才对和尚这一肢体语言的极为主观的自我解读而已，其结果未必如此。而和尚却无论科考结果如何，他都是必然的赢家，厉害的预言者。

这就是和尚巧妙地运用了语言的歧义收到的神奇效果。这个“1”，涵盖了科考所有的结果。第一种表示一个考中，两个落榜；第二种表示一个落榜，两个考中；第三种表示一个都没有考中，全部落榜；第四种表示一个都没落榜，全部考中。这里，因为“1”所代表的具体内容不明确，所以四种理解都可以存在。

语言的歧义是如何产生的

语言的歧义，是指一个语言形式包含多种不同意义的语言现象，有人称之为语言的多义现象。1959年，中国现代语言学先驱，被誉为“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赵元任《汉语的歧义问题》的发表，标志着汉语歧义研究的开始。

造成语言歧义的原因是多种多样的。有语汇歧义、语法歧义、语义歧义、语用歧义等。

语汇歧义的产生，很多时候是源于多义词。多义词是现代汉语的普遍存在，使用时容易产生歧义。如：这些炒货多半儿产自东北。句中的“多半儿”既可以解释为表示揣测的“大概”，也可以理解为表示数量范围的“大多数”。又如：他走了。这句中的“走”字，既可以解释为“离开”，也可以解释为“去世”。类似这样的状况在现代汉语中普遍存在。

词性的兼类现象也会导致语汇歧义的产生。如：门没锁。这句中的“锁”字，如果是名词，意思就是“门没有装锁”；如果是动词，意思就成了“门没有锁上”。

还有同音字在语言交流中也容易产生听觉错误，造成歧义。如“间或”与“贱货”，“治癌”与“致癌”等。

语法歧义是因语法原因所产生的歧义。如，荷塘月色，既可以理解为偏正结构的词组，也可以理解为并列结构的词组；又如，我和她的小姨是同学，既可以理解为并列结构，她的小姨和我是同学，也可以理解为偏正结构，我的小姨和她的小姨是同学；再如，看见敌人的哨兵，既可以理解为偏正结构，哨兵发现了敌人；也可以理解为动宾结构“（有人）看见了敌人的哨兵”的省略句式。

语义歧义是指语义关系指向不明所造成的歧义。如，领导送来的慰问品大家都吃了。句中的“都”字指向模糊，既可以指“慰问品都给吃完了”，也可以指“所有的人都吃了”。指示代词和人称代词的使用常会带来指向不明的歧义。

语用歧义指语言运用方面造成的歧义。语音的轻重不同在书面语中会造成歧义。如，我想起来了。这个句子在口语中我们通过语音的轻重可以区分为“（这事儿）我想起来了”和“我要起来”的意思，但在书面语中，就容易造成歧义。语言的停顿不同也可能在书面语中造成歧义。如，但丁曾经说过……,这个句子可以断成“但丁||曾经说过……”和“但||丁（某）曾经说过……”两种意思。

语言歧义的妙用

语言歧义会给信息的准确交流带来障碍，影响人们的生活工作和学习。但是，它有时却是作家用来塑造人物，叙述情节，制造笑点、营造喜剧氛围的一种手段，给人以幽默诙谐的艺术感染。有些作家运用有歧义的结构做标题，以丰富文章的思想内容，如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从文章的结构和内容来看，这是一个并列结构，从正文看，既有月下荷塘的描写，也有荷塘上的月色的描写，荷塘与月色交融在一起，营造出一片朦胧静谧的氛围；又如鲁迅先生《为了忘却的纪念》，正文内容中既有介宾结构“为了纪念”的明确内涵，也有作为偏正结构中修饰限制部分“为了忘却”的相关阐述。两位作家在使用语言歧义来丰富作品内涵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语言歧义除了在文学上的妙用，同时也是脑筋急转弯，训练创新思维的一个好方法。在教学中，也可以运用语言歧义来训练学生思维的广度和深度，或使之趋于缜密，培养学生的思辨能力；或使之富有创意，给人以启迪。

在应对有语言歧义的作文题时，我们首先要指导学生把自己对题意的理解清晰地表达出来，为自己界定好写作的范围，再围绕论题，着手进行具体的、有条理的表述。千万不要在写作过程中因中心词的多层意思而跳转轮换，犯下偷梁换柱的逻辑错误。

从作文命题看语言歧义

有的作文，就是运用语汇歧义进行命题，用词语的多义性来设置题干的。如：

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

上述四句话，展现了云与山的关系；也能引发我们对自己与其他人、事、物关系的思考。请自选角度，写一篇文章。

此题中“山”可以是一切“沉稳”“阳刚”“静态”“坚毅”“深沉”“不变”等事物的象征，“云”可以是一切“灵动”“阴柔”“动态”“柔软”“浅易”“多变”等事物的象征；由于“山”与“云”的多义象征，就导致了两者关系的多义理解，文章的写作角度也变得多样，内容也变得丰富。

再如，请以“山远成云”为主题，写一篇文章，题目自拟，文体不限。

此题中的“山”与“云”它的含义也不是一层不变的，也具有丰富的象征意；“远”可以是空间距离的遥远，可以理解为“远去”“离开”，也可以是时间距离的远久，可以理解为“过去的”“随着时间远去的”；“成”可以理解为“成为”、“成功”、“成就”等意思，连起来可以理解为“沉稳”“阳刚”“静态”“坚毅”“深沉”“不变”等事物渐行渐远，成为“灵动”“阴柔”“动态”“柔软”“浅易”“多变”等事物；这其中包含了一个矛盾双方的转变过程，这个“变”的理由是什么呢？顺着这个思路思考下去，写作的角度就很多了。甚至，题干中的这个“云”，也可以解释为文言中的“说”，意为曾经发生的复杂的、沉重的、难以说清楚的事情经过岁月的淘漉、人的反思变得简单、轻松、明了了，可以根据个人经历，虚构出许多情节来。

又如，以“重”为主题，写一篇文章，题目自拟，文体不限。

此题中的“重”是个多音字，不同的读音不仅所表示的意义不同，而且每种读音的含义也是多层的，这样发散开去，可写的角度就很多了。

上述三道题，可以运用“山”、“云”、“重”的多层寓意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写作，成就匠心独运、别出心裁的文章。

有的作文，从语法歧义的角度命题，运用词语的模糊结构来设置题干。如：补偿父母的遗憾。

这道题，可以从动宾结构去构思，意思是孩子补偿父母留下的遗憾，也可以从偏正结构去下笔，意思为孩子在补偿父母的过程中留下了无法弥补的遗憾，让自己懊悔终身。

也有的作文题，从语义歧义的角度命题，是运用语义关系指向不明所造成的歧义来设置题干的。如：

世上许多重要的转折是在意想不到时发生的，这是否意味着人对事物发展进程无能为力？

请写一篇文章，谈谈你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和思考。

此题中对“人”与“转折”的关系定位不明，没有明确指出是“转折”的承受者还是制造者，因此，可以有两种理解：有人通过给他人制造意外的转折，来掌控事态的进程；而有人却是“在意想不到时发生的”“重要的转折”的承受者。

“世上许多”“在意想不到时发生的”“重要的转折”，有的缘于非人为因素。在这种状况下，人就成了“转折”的承受者，无一例外，理所当然，大家都要面对自然灾害侵蚀、生理疾病的折磨。这一认识，是人们常态下的普遍认识。

但是，有极少数的学生，会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他会看到还有源于人力因素的“转折”，有的人是“在意想不到时发生的”“重要的转折”的缔造者，有的人则是承受者。而题干中对“人”的指向并不明确，没有明确定义是施动者，还是受动者。如果从受动者的角度去阐释，则与上述人们常态下的普遍认识相同，而从施动者的角度进行论证，则可以另辟蹊径，独具特色。

而且，即便是施动者，想通过给他人制造意外“转折”来掌控世界，也不一定就能如愿以偿，毕竟，弄巧成拙，反蚀一把米的情况也是有的；即便是受动者，也不总是挨打，也有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反败为胜的时候。所以，如何出奇制胜，如何力挽狂澜，都是文章要探讨的人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