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先平 天天出版社 (一) 突然,强光刺眼,灯亮了。 李老师很神秘地说:“我也猜到是干吗了!” 我说:“讲来听听。” 她调皮地说:“也让你干着急。” 灯罩将光柱投到大海,月光下的海面立即有了圆形的光圈,犹如构建了个大的舞台,大海陡然现出了生机。这里那里都泛起了水花,海水有了层次,正等待着演员出场。虽然还没有一条鱼露出水面登台,但节奏明快的击水声,正由远而近,很像戏剧的热场锣鼓——啊!是鱼跳、序曲? 静场。难耐的静场。仍然只有击水声,却不见鱼。 “别急。我这是让它们在进入角色前酝酿酝酿情绪。”阿山又摆出大导演的派头。 一群海豚跳着海上芭蕾,虽然疯狂而热烈,但队列有序,生动活泼,从一点钟方向进入舞台。海面骤然银光乱窜,流星飞曳。 李老师惊喜得几乎叫不出声来,半晌才叫道:“飞鱼!飞鱼!” (二) 海面顿时热闹非凡,让人眼花缭乱……海豚配合默契,布置围猎;飞鱼逃亡——上演着生存竞争中最激烈的追捕和逃生——自然界的永恒主题,维系大自然繁荣昌盛的经典。 青色的脊背,白色的鱼腹,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纵横交错……在这以幽蓝、白光为背景的海上,织成了光怪陆离的画面——行踪诡秘的海生动物大狂欢,群鱼乱舞。 “快兜鱼!干吗傻愣着?求我带你们捕飞鱼,求了几个月了!” 阿山大喝一声,才将我们惊醒。但我们都没有拿起网兜挥舞…… 我们有更大的惊喜,从未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飞鱼。在生死攸关的搏斗中,追捕者和逃亡者双方都将使出登峰造极的生存技巧,展示出生命最灿烂的光华。这种机会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千载难逢。 水花一爆,飞鱼蹿出,展开双翼—— 不,是两对,前面是一对大翅,后面的是一对短翅。翅膀上有网状纹络,薄薄的一层,嘻嘻,乍看,真以为是蜻蜓,真像…… (三) 我说:“快看,看清了吧?翅膀上有蝴蝶翅膀的斑纹,黄色的、蓝色的。” “是听到了阿山说蝴蝶才想起是捕飞鱼吧?”李老师说。 飞鱼的尾巴仍在水中快速地摆动,恰似江南水乡摇橹。 是的,它腾地蹿出水面,飞起来了。 掠过水面,爬高。流线型,梭子般的身子,像是一艘飞艇…… 海豚突然蹿来,张开大嘴,一低头,扎到了水中。李老师问:“它的胸鳍演变成了翅膀?” 我说:“当然!比别的鱼多了一种生存技巧。” 她有新发现:“不是飞。是滑翔!应该叫‘滑翔鱼’!”我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她说:“翅膀没扇过一次。不会拐弯,只会直飞。奇怪呀,却一次能滑翔四五十米……” “我看到一只飞到灯光外了,总有七八十米。有人说,冠军能滑翔四五百米。” “动力呢?这鱼多说也才三四两重。” “当然。后有敌人追击,还不拼命游弋?再看尾部,是摇摆还是拍打?” “快速摇摆,就像江南水乡乌篷船摇橹……对,是加速器……” (四) 难怪在来西沙途中,刚见飞鱼时,李老师误认是小鸟。 那是我们第一次到西沙,头天傍晚从文昌清澜港上船,第二天一早在甲板上看海,天空飞舞着无数的白色海鸟。李老师突然惊叫:“小鸟!它在水面上飞。” 我看到海面上确有飞行物。距离远,只是它们的翅膀在阳光下闪亮,似乎还有光彩。只见一只水鸟从天空扎下,那飞行物也潜入水中,鸟也扎进…… 鸟出水了,嘴边有鱼甩尾。“飞鱼!飞鱼!”甲板上人群欢呼!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飞鱼,第一次知道南海有飞鱼!它的奇异令人难忘。有次求阿山带我们去见识飞鱼,想仔细地看看鱼怎么会长出翅膀?没想到阿山真是有情有义的有心人,牢牢记着我们“布置的作业”。他知道我曾当过教师,李老师则是终身执教、当班主任。今天就准备了两手。 灯光竟然诱来这么多的飞鱼。是的,渔民知道飞鱼有趋光性,很多的鱼,还有蟹,在黑夜里都追逐灯光。记得,在儿时,有天晚上用水车灌稻田。水车架上挂了一盏三眼灯,竟引来了螃蟹。水稻正在灌浆,水就是粮食,哪有闲工夫去捉蟹。贺大爷拿了几根草绳,一头插到水里,一头放在桶里。那晚竟捉了半桶的毛蟹。 在回程的途中,阿山说,在以往没电灯的年月,渔民是将船体用螺贝粉刷成闪光的白色,打起火把,夜晚在海上诱飞鱼。 看吧,追捕的大鱼,激起纵横交错的浪花,无数的飞鱼跃出水面,飞翔,时而向一个方向,时而交错,时而在海面形成两三个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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