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皮囊不如有趣的灵魂，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纪录片。除了每一帧都能拿来截图当壁纸的精美画面，更高级的纪录片永远是以故事取胜的。

生灵：天地间野放的自由

近几年，纪录片的吃香程度大有盖过剧情片的势头。观众们不再觉得纪录片等同于枯燥乏味的流水账，反而从中找到了一种名为真实的力量。

大体上来说，动物、自然科学、人物传记、艺术等题材的纪录片最为常见。拿动物题材来说，去年，一部《伊斯坦布尔的猫》在B站走红，不仅是一部特写各品种可爱猫咪的“图鉴”，更着重于娓娓道来这座“猫城”中人与猫的独特情缘，提出共建人与动物在当代生态环境下和睦共处的议题。陆川执导的《我们诞生在中国》、BBC推出的《地球：神奇的一天》则是在技术层面取胜，拍摄手法及素材累积量不可谓不惊人。深入世界各地，捕捉珍稀动物的珍贵瞬间，突破了自然科学类纪录片讲述单种动植物的小故事的做法，以更宏观的视角构建一个地球“浮生一日”的群像。

“BBC出品，必属精品”的神话又来了。《大猫》没那么可爱，倒有点凶悍。本片拍摄了40种野生猫科动物，如非洲狮、虎、美洲豹、金钱豹、猎豹、云豹、雪豹、　美洲狮、猞猁等。这有多难呢？要知道，几乎所有的猫科动物都离群索居，独来独往。BBC动用了无线电项圈、无人机等各种追踪设备，才得以在镜头中留下它们的身影。此外，身为纪录片霸主的BBC在拍摄动态镜头方面的技术也已经炉火纯青。腾跃而起的猎豹，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从未感觉过慢镜头能带来如此令人震撼的感动。

好看的皮囊不如有趣的灵魂，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纪录片。除了每一帧都能拿来截图当壁纸的精美画面，更高级的纪录片永远是以故事取胜的。《大猫》共有3集，每集60分钟，前10分钟概括本集重点，最后10分钟释出幕后花絮，中间的四五十分钟就用来讲四五种动物的故事，而怎么讲、讲什么，才是真正见功力之处。

以短尾猫捕海鸥的内容为例，有这么一只短尾猫，躲在草丛暗处观察落脚歇息的海鸥们，海鸥不知危险降临，正悠闲踱步。突然，短尾猫“噌”地一下蹿出好几米远，直接扑到海鸥群里，海鸥四散飞起，有几只海鸥吓坏了，翅膀仿佛不听话，扑棱好一会儿才飞起来。短尾猫没有咬到最近的海鸥，掉头扑向刚飞起来的一只，海鸥拼命扑棱翅膀，从短尾猫的嘴巴擦过，逃出生天。如此失败了两次，短尾猫默默走回草丛中，继续潜伏。等到石头上又有海鸥时，短尾猫蓄足力气一跃而起。这一次，它成功了。观众就像在看一部有始有终的电影，随着主角的情绪起伏而牵动。不放弃的短尾猫、扮猪吃老虎的黑足猫、无亲无故的幼狮……当动物都有了“人设”，你要如何不共情？

自然：一草一木的芳菲

《蓝色星球2》之所以震人心魄，就是因为它带我们领略到了占地表面积70%、大部分人却从未涉足过的海洋。从极地海域到珊瑚岛礁，未知世界令人惊异。说来陌生，可其实，自然本该是我们生活中最熟悉的伙伴。

以迷恋森林著称的德国人拍了一部《我们的森林》，就是一曲献给自然界的颂歌。一则真实的历史故事是这么说的：二战刚结束时的柏林。当时，德国的水陆交通被封锁，英美盟军只能空运粮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德国人还要求运来小树苗——他们注意到，柏林市中心原有的20万棵树，在战后只剩下700棵了。

森林在德国人心中不是沉默的，而是有千万种言语的。树冠、树荫、树叶、树根……树的系统随时随地在保持通话，即时反馈水分或营养的贮存信息；树与树之间同样如此，每逢干旱，互通有无，它们便知道要自动减少水分消耗，减缓生长；树与其他生物的共生关系也很有意思，如，大树会给小枫树苗输送水和营养，直到幼苗长出坚硬的树皮，哺乳般的输液行为才会停止；又如，小小的蘑菇在地下绵延出的长达千米的根须可以把所有菌类联系在一起，根须负责保护树根、提供养料，而树根则向蘑菇提供糖分，作为回报……

用拟人的手法描摹森林王国，比起直接的环保说教更有可看性。但无可争议的是，保护森林，确实等于保护我们自己。500岁高龄的老橡树一天能制造出12公斤糖分储存于躯干，每天会吸收2~3个家庭所排放的二氧化碳，释放出10个柏林人一天所需的氧气量；它身上的伤痕是动物和菌类留下的洞和凹槽，而死去后，它重又成为甲虫、鸟儿、苔藓的避风港……大约30亿年前，地球上已出现了植物，目前地球上最古老的树木——潘多树有8万年历史。正如片中所说：“我们种树，意味着我们思考未来。”

如果没有一个打从心底敬畏自然的民族，《我们的森林》不会诞生。严谨的德国人会乘着起重机吊舱给每一棵树看病，用超声波传感器记录树木的密语，靠特制相机深入地层给树根拍照，派神兽级树木收割机解决树木的稠密问题，这份严谨竟也看出了一丝可爱。影片对万物流动具象化特效线路的呈现也颇具巧思，树根的社交网络、林网的光脉都处理得形色满分。在许多电影中，大自然、森林这样的环境充其量只是个背景，是为男女主的剧情展开营造美好气氛的点缀，然而，正是在《我们的森林》，包括日本的《小森林》《哪啊哪啊神去村》等片子中，我们才发现，原来一草一木，也可以是世界的主角。

人际：旅途中的尽兴脸庞

《天梯：蔡国强的艺术》《摇摇晃晃的人间》……你所知的以“人”为主角的纪录片，总要拍艺术家的画，总要讲诗人的诗吧？你应该从没见过这样的纪录片，没有中心，没有重心，没有样式，没有目的，甚至见不齐要见的人。

《脸庞，村庄》就是这样一部freestyle之作。结伴旅行这种事，可以不是恋人，可以连朋友也不是，可以仅仅是两个有趣灵魂的相遇。法国新浪潮电影的祖母阿涅斯·瓦尔达和街头艺术家JR，八十婆婆和三十而立，驾驶着一辆小货车穿越法国的村庄。一路上他们拍摄下所遇到的人物，然后在房子和工厂的墙上涂抹告示牌尺寸大小的肖像画。这种创作方式对JR来说并不陌生。　摄影师JR创造了“全民艺术”，在巴黎的贫民窟、中东的隔离墙、非洲的断桥、巴西的棚户区，他通过张贴巨幅照片，让当地的中年妇女变成了模特，让路人变成海报上的明星。无独有偶，“真实”和“散文化”同样是阿涅斯·瓦尔达电影的关键词。

《脸庞，村庄》中的拍摄计划是随性的，所到之处，不断为沿途的普通人民拍摄照片。咖啡馆的女店员长得漂亮，就给她备把伞当道具；农场主人的巨大仓房惹人好奇，就问问他打理田地的日常生活；海港码头工作业辛苦，就采访一下他们妻子的感言……工人、农民、老人、孩子、丈夫、父亲、母亲，他们的静态形象前所未有地高大（巨幅人像墙甚至还成了INS上大热的街拍背景），而他们的动态反响——激动、欣慰、感动和喜爱也同样占有一席之地。拒绝给羊剪角，保护动物的柔软心肠；数十年如一日坚守岗位，确保流水线正常运作的职业敬畏心……作为普通人的个体不再微小无谓，他们的精神价值都演变为可以被世人所关注的重要部分。

影片的后半部分，瓦尔达把镜头转向了自己。在五十年代，年轻的她也曾是图片摄影师。当JR把瓦尔达最珍爱的一幅人物肖像放大贴在海岸边废弃的水泥立面上时，个人价值和记忆价值完美结合，同时也开启了瓦尔达对于生命与记忆的感受表达之门。片中唯一一次可以称得上是“有计划拜访”的登门应该就是去见让-吕克·戈达尔了——瓦尔达多年未见的老友，法国知名导演。有时，比出乎意料的惊喜更令人感怀的结局，是你没有如约而至。戈达尔不在家，还在家门口贴了张纸条，述说对瓦尔达已逝丈夫的怀念。网友调侃，大师这是以一种最混蛋的方式参与了编剧，并且用生命在反转电影的叙事结构啊（戈达尔自己的电影本就喜欢片段性叙事）！

有些人喜欢讲人性，而有些导演则将镜头聚焦在了生活方式上。比如，第三届极地光影电影节的参展影片《割鱼舌的孩子》就突出了电影节“惊奇的北极”的主题，反映北极地区独特的传统和文化在当下社会的现状。

本片取景于挪威北部。数百年来，那里的孩子每年冬天都会切下从挪威冰冷纯净的海域中捕捞上来的鳕鱼舌头，在加工挪威北极鳕鱼的过程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10岁的托比亚斯站在清理鱼内脏的渔民中间。他的面前有一个装满鳕鱼头的大桶，他正飞快地割着鳕鱼舌。在挪威北部小孩子割鱼舌是个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当地传统。这个寒假来自奥斯陆的9岁女孩伊尔瓦加入到割鱼舌的孩子队伍中，此前她从未接触过鳕鱼头、尖刀、鱼血和内脏……割鱼舌不只是一项谋生技能，更是一种传承了数百年的生活方式。作为一个沿海国家，挪威的历史与文化都深深地被海洋所烙印，并延续至今。因此，《割鱼舌的孩子》曾在许多国际电影节上献映，并入围2017特罗姆瑟国际电影节、2017哥本哈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韩国EBS国际纪录片电影节。还被挪威最重要的电影奖阿曼达奖提名为“最佳纪录片”及“最佳儿童电影”。2017年特罗姆瑟国际电影节上，本片作为开幕影片展映。

或许就是这样，真实又尽兴地记录世界，才会让更多人为之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