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就像人生,命运总是垂青于勇于探索的人,但你有错过也会有得到。
“浸入”真实梦境
它的火爆,很难用一个规范式的模板去成就。当你换好房卡,寄好行李,戴上面具,穿过幽暗逼仄的通道,只身踏入麦金侬这栋五层建筑时,神秘的大幕已经在你身后张开了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将你吸住。
人生如戏,梦境变为现实。耳边,旧唱片中的老爵士乐抚过,上世纪30年代的电影场景让人顿时坠入时空漩涡,你被白色面具遮住了真实身份,像幽灵般穿梭于这栋复古建筑。诡异的氛围,让人不免脚步犹疑,试探性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路。你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又稍带一丝丝兴奋,不觉间汗毛直立,血脉偾张。
这便是英国Punchdrunk剧团经典“浸入式戏剧” 《Sleep No More》在上海的本土化表达。《不眠之夜》上演一年,蜂拥之势一票难求。在这里,上世纪30年代上海背景的麦金侬酒店,数万件符合时代背景的上海道具,大到木工作品和家具,小到手写的日记、信件和邮戳都在暗合剧情的时间线索。
当你穿梭于这栋神秘酒店,可以自由选择何时去往何地。散布于整栋楼的90多个房间,每一扇房门都等待着你的开启。在那些或明亮或幽暗的空间里,你也许会邂逅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又或者会目睹一场血腥残暴的谋杀现场。30多个剧情角色,在酒店的各处上演着截然不同而又彼此勾连的戏码,你不能伸手触碰他们,亦不能开口说话。但如果足够幸运,也许你会被他们引入一个独立的房间,创造出仅属于你们的独特记忆。
如何浸入这场梦境,完全由你而定。在三个小时的探索时间里,你可以选择跟随喜爱的角色探索TA的故事线,也可以徜徉在整栋大楼,寻觅每一个橱柜、每一只抽屉背后的秘密……其剧情源自莎士比亚的《麦克白》,每个观众也可以化身为莎士比亚笔下的角色,将自己的步调渗入其严丝合缝的戏剧梦境。在这里,即使观众的体验是片段式的,每一个人物也都有其独特的故事弧线:开头、高潮和结尾,如果观众想要在观剧后重塑这个故事都可以做到。演出中重复运行着三个循环场景,使人们能够重访事件或偶然再次遇见它们,最后经过头脑的梳理,将各式片段连接成线。
梦幻之手营造扑朔剧情
“观众不一定是被动的旁观者,只能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观察演出者在舞台上的一举一动。我们邀请观众走进这个麦金侬酒店的世界,打破传统剧场的规则,就好像他们是穿过电影的镜头,来近距离地体验故事”。
正如Punchdrunk剧团艺术总监,《Sleep No More》的联合导演、舞美设计、灯光设计Felix Barrett所说,这部戏剧没有固定的座位,没有统一的观剧流程,你能看到多少,全凭脚力,取决于你自身的勇气和好奇心。
去掉了演员和观众之间的一堵墙,演员和道具近在咫尺,随时可以企及和触摸,骤然拉近的距离和无处藏身的空间,同时挑战着观众的欣赏规范和演员的表达难度。
Felix Barrett说,《Sleep No More》起源于曲谱。“我发现了一张黑色电影原声带的老唱片,它给了我奇妙的感触。我喜欢其中由恐惧带来的战栗感,可以看到一个宏大的戏剧世界。于是,音效设计师Stephen Dobbie和我开始探索其他原声带,并收集各种音乐片段来为演出创造背景音乐。我被这黑暗环境深深吸引。从黑色电影到麦克白的联想是很容易的,莎士比亚的戏剧包含了所有经典的黑色主题:激情,一个蛇蝎美人和一个多疑而又痴迷权力,愿倾其所有达成欲望的男人。莎士比亚写遍了各种能说的故事。而我倾向于从事对经典文本的再创作,许多人已经对这些作品很熟悉了,当对演出的经验不再是线性的情况下,通过舞台手法的营造,打破常规,与观众拥有共同语言是很有益的。”
借助环境道具和舞美灯光、音效的营造,酒店带你回归最真实的触碰、凝视和肢体表达,给予你探索与发现的原始快感。“分发面具就好像在观众席中安排座位,建立起观众与演出之间的分界线。面具给人以匿名感,它让观众如幽灵一般能在空间里独自游走。躲藏在一层虚构的屏障后,观众丢下了一些日常禁忌,可能变得与往日不同,更自我。这是我们想要塑造的梦幻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
你选择想要看到的一切
场景置入,增加了戏剧表达的语汇。“当有人和你说‘我的情绪很低落 ’时是一回事,当你亲眼看到有人悲痛不已、狂喜入迷或是痛苦挣扎时又是另一回事,你能在他们说话前就直观地感受到他们的情感。”联合导演、舞美编导Maxine Doyle说。
观众对这种全新的“浸入式”戏剧的体验感很嗨,甚至疯狂“粉丝”买全100多场戏票,走进麦金侬梳理线索,探秘每一条支线暗含的秘密。
而演员的表演是流动的,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交错于房间、街道和楼梯的不同空间里。创作者与演员用大量的细节和叙事诱发观众主动探索,观众能选择观察的角度,筹划行进的路线,并剪辑捕捉到的叙事,身临其境地体会戏剧张力,时时刻刻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与曾经看过、做过、梦过的经验相互连接。
酒店内的光线和道具,铺设了缜密的细节,3000多个抽屉里都藏着与剧情有关的道具。走进麦克德夫夫人的房间,对应的房间内窗上映射了主人内心世界的倒影,真实世界里干净洁白的儿童床床单,在倒影镜像里却是血迹斑斑,恰如其分地呈现了女主人总是担心被迫害的惶恐。而类似线索,在近百个房间内千丝万缕,给观众留下了蛛丝马迹:打字机上未完待续的信笺、抽屉里有沙丘绿植还有水槽、从烟囱里倒流倾泻而入的黑沙、玻璃杯上残留的牛奶和草药、褶皱的床单和枕头里撕裂开来的成片羽毛,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剧情的起承转合,甚至于,就连看不见摸不着的温度也是被精心设计过的。这些叙事场景在5层楼的整个酒店里被无限放大。
错过亦无遗憾
也许这些情境铺设,会让你很快理解了整部戏,但也有可能依然没有得到全部。其实,观看这部戏最重要的不是你看到什么故事情节或想到什么,而是你感受到什么,是近距离观看时感受到脉搏跳动的能量、激情与真实感。而在某种情境下,它还营造了观众与演员的一种虚假的亲密感,好像你真的和这群麦克白里的角色一起活在希区柯克的电影里。
死忠粉对它的评价,甚为妥帖:你是你自己的摄影机,你是你自己的剪辑师。没有人帮你把不同事件穿在一条线上—— 和真实世界一样,所谓的线性逻辑均是幻觉,这部剧更像是拼魔方,每个角色只能拼好一个面,而整个魔方的面需要由全部角色来生成。
《Sleep no more》的迷人之处到底在哪里?上海版制作人马晨骋在知乎上的回答里说道:
简而言之,它不同于所有剧场演出,却又通过戏剧表演来让你感受一场“真实梦境”。你在浸没式戏剧的现场没有固定的座位,而是“你选择你想要看到的一切”。
它有着超过10条的故事线,在一整栋五层楼的建筑中同时发生。你可以有各种各样的体验方式:从始至终都跟着其中的某一个演员,也可以跟随不同的演员来回交叉,进到没有人的房间独自探索细节,甚至是找一张床躺下。
它的特点之一就在于它没有绝对的主角,每一个人都在演绎自己的人生,在莎士比亚原著中只有两场戏的一个角色,在这里也同样是一个拥有自己完整故事线的人物,甚至是很多观众最喜欢的角色。
就像我们自己,你或许在别人的生命中是个配角,但在自己的人生中就是绝对的主角,这也是为什么剧情并没有那么重要,不然这部戏就叫《麦克白》了。
就像是人生一样:命运总是垂青于勇于探索的人,但你有错过也会有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