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遇见,理想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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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0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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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物里有一个全新蜕变的自我

【文/蔡娴 图/受访者提供、李小鱼】

“小时候我总在畅想,将来等我长大了,就隐居在一个古村落里,守着一个旧物仓,仓里要有一口井,有一棵九里香,几件破文物,每天睡到自然醒,一件一件宝贝地摸摸,一天就过去了……”

放飞自我,爱“破烂”

窝在广州的小洲村,过着令人艳羡的惬意生活——在村子里一个月不坐地铁也不觉得少了些什么,每天除了听家里的猫叫,就是把青砖上的灰尘扫出窗外,躺在工作室二楼天台的摇椅上,伸手便能摘得到龙眼……这样的日子虽好,但武楷斯仍然惦记着远方,毕竟他当惯了“折腾青年”。太原、北京、烟台、廊坊、广州,年纪轻轻就已经在5个城市各居住过2年以上;大学用3年时间修完了4年的学分,还利用寒暑假背起背包,一个人去了全国100多个城市;一个月不到,他就已经马不停蹄地接连飞了菲律宾、新西兰、泰国三个国家,去旅行和寻宝。

每到一个地方,武楷斯都喜欢留下一样当地的纪念品,但他不喜欢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工艺品,从小就偏好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2014年,武楷斯在桂林的旧货摊上花5角钱买了个酒瓶子,那是他第一次花钱买旧物。

2015年,武楷斯实现了一次穷游壮举——只身一人经历了自驾、徒步、巴士、铁路、飞机、背包,用了整整60天的时间环游了美国11个州的16座城市,全程仅用了一万元左右。且没有花费一分钱在住宿上,他蹭过搭讪来的沙发,睡过麻省理工的长椅,和流浪汉共居车站,熬过无数个机场夜晚……在连续睡了12天的地板后第一次躺在圣荷西的床上时,那一晚武楷斯却失眠了……

也正是这趟“接地气”的美国行,让武楷斯见识到了当地特别繁荣的旧货市场文化,在6个城市的13个跳蚤市场逛了一圈,接触到了很多有趣的老物件,带回了许多美国上世纪的玩具,以及旧明信片、旧书,杂七杂八的满满两大箱东西,从此与旧物结缘。回国后,他就开始了疯狂的“收破烂之旅”。长久地游荡于世界各地的旧货市集、古老村落、垃圾回收站,或者拆迁工地。毕业两年,武楷斯捡来的“破烂”就有上万件了。每天不是在“破烂堆”里生活,就是在去“捡破烂”的路上。

三毛曾说,收破烂这种职业,不仅可以呼吸新鲜空气,同时又可以在大街小巷里游走玩耍,一面工作一面游戏,自由快乐得如同天上的飞鸟。之所以过着旁人眼中“极度不靠谱的生活”,正是因为武楷斯对这份自由的热爱:“我不需要特别多的钱,够用就可以了,我卖旧物挣的钱,远不及回北京找一份工作赚得多,但现在的生活比较自由,没有那么多束缚。”凌乱不羁的及肩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宽大的银边眼镜、身上穿的可能是刚从旧货摊上淘来的二手衣……在别人眼里,武楷斯似乎永远是一副流浪汉的模样,他本人却很是享受,被误认成流浪汉,还会兴奋到发朋友圈。当被问及为什么要把自己打扮得如此模样,他笑着回答:“这就是我的‘潮’!”

你看到的是“破烂”,他追的是时光

武楷斯喜欢美国到处有旧物商店的氛围,热爱泰国的Chatuchak市场,而去得最勤的还是广州本地的民间集市天光墟。

“在神秘的天光墟里面,没有你找不到的东西,只有你没见过的物件。”据武楷斯介绍,在那里,你可以见到明清古籍甚至稀有的宋代残卷,可以看到明清时期的青花瓷器和彩瓷,也能够找回曾经丢失的往事记忆。“天光墟的一处转角,也许能够让你碰见一百年前的柯达第一代大型皮腔机械相机;一个不起眼的小杂物摊中,也许隐藏着一张新文化运动时期的老报纸;也许在一个旧报纸摊中,你能够找到抗日战争时期光明日报的号外。”

相较于国外成熟的旧物文化,国内旧物收藏就显得非常小众,“难找到志同道合的人,我身边也就两三个在玩这个的,每个人都在珍藏密敛,享受自己的快乐。”所以,武楷斯初次来到天光墟的时候,在一群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中,显得格外突兀,不过时间久了,大家也开始习惯见到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武楷斯喜欢老物件的历史感和沧桑感,他很享受找的过程,也喜欢市井文化,在杂货市场里砍价,找有趣的玩意,“每一样旧物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永远不知道今天在旧物市场会找到什么,感受是新的,不断给我惊喜,不会厌倦。”

他在这里挖到过不少意外之喜,比如约100封来自一个法国男人和一个中国女人的来往信件,时间从1984年贯穿至1989年,书信文字包含英语和法语,武楷斯和朋友打算陆续翻译和整理这一批信件,还原这一个“1984-1989的爱情故事”。

他也遇到过很多有趣的人,像是一位抱着两箱子摄影书籍摆摊甩卖的老先生。武楷斯从摊里随手翻看了一本杂志,偶然发现了两张黑白照片,居然是这位老先生年轻时举办摄影个展时的纪念照片。如今,他把自己年轻时学习摄影的书籍、杂志拿出来折价出售。突发奇想的武楷斯还让老先生摆了个照片中的同款姿势,再举起相机,拍下了一张有故事的“合影”。

除了在天光墟的经历,武楷斯也因为旧物结识了不少惜物之人。有位老人特意找到武楷斯,并给他送来了不少珍藏的老物件,比如1930年的美国娃娃,老人家小时候在成都的商店里,看到就走不了了,嚷着让爸妈买,没想到这一跟就跟了一辈子,现在老人已近80岁,“她送给我,让我好好保存着,这是多么有趣的一份童真。还有老人曾经在中华世纪大婚礼上穿过的婚纱以及用过20年的算盘,每一样都保存得十分完好,毕竟,这可都是有血有肉的青春。”

成为旧物文化的记录者

在武楷斯眼里,“捡破烂”并不是别人嘴里那种不光鲜的事,而是他所热爱的事。所以,他早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只是想按照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继续下去,即便孤独也会坚持。“当在自己的世界里获得巨大的幸福感时,你就知道你是对的,因而不会觉得坚持是难事。”看着这些沉甸甸的经历,你有理由相信,“一生都想做这件事,这样的生活最开心。”随着对旧物的感情越来越深,武楷斯想做的事并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他更想去保护旧物文化,并让更多人来了解和喜爱旧物。 

2015年10月,武楷斯曾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通宵3晚,调研了广州可能存在的12个旧货市场,并根据亲身经历撰写了一篇图文并茂的调研报告。2018年,武楷斯会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国内奔走,他计划去寻找国内城市的旧货市场,给它们做记录,无论它们是仍然存在的,还是已经消失的。“中国旧货市场的文化,很多被淡忘掉了,所以我想去保护,去记录这样的一种文化,我想做一个记录者。”武楷斯还组建了一个全国旧货爱好者的群,以年轻人居多,群里不乏像他一样,把旧货当作生命的人。 

“一个人的精神自我一旦觉醒,他就再也不会甘心随波逐流了。”武楷斯很欣赏周国平的这句话,他觉得年轻就是要活在当下,“你可以为了以后做准备,但你以后却再也无法为青春后悔,在我生命的20年里,我关注的更多是我想做什么,而不是别人让我做什么。”他想在全世界“收破烂”,一边“收破烂”一边流浪,这样的梦想谁说可以轻视? 

Qa 生活周刊×武楷斯

Q:你挑选旧物的标准是什么?

A:很多人觉得不起眼的东西,在我眼里都是宝贝。标准其实就是自己的审美,比较主观,完全是看心情。只要是喜欢的东西,一千块我会买,两块钱也会买。

Q:在你收集的旧物中,哪些是自己舍不得卖的?

A:比如花了三块钱淘来的一个80年代的娃娃,比如在马尼拉古董店找到的20件菲律宾传统服装barong,是菲律宾的国服,由菠萝纤维手工编织而成,很特别,我当时就把20件全买了。还有很多很多,这些东西虽然自己的确很喜欢,但也说不上是不能卖,只要价格合适都能卖。因为现在收的东西,想维持一个平衡的新陈代谢,更享受收的过程。 

Q:收了满满一屋子的旧物,打理会不会成为难题?

A:我原本以为,收旧货的重点在于“收”,后来我才发现,重点在于“养”,我曾用了数个月的时间进行分类、整理、保护,都赶不上我每周从天光墟收旧货的速度。我一直认为,一件旧货选择跟随我,是一种亘古通今的缘分,无论未来的命运如何,我都要尽可能给他们创造最好的生活条件,做得不好便心有愧疚,这些物件背后的历史是我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收的越多,责任越大,自觉力有不逮,亦勉力为之。

Q:不管是淘旧物还是去旅行,你都喜欢摄影和记录,你想传递和分享些什么?

A:我享受着一种在每次旅行之后,我都能找到一个蜕变的、全新的自我的感觉,观世界而后得世界观,我希望这些记录能给我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同时,和大部分旅行者不同的是,我将体验后的写作与摄影分享出来,好玩的事太多,我想让你们和我一起嗨。艺术不是你看到了什么,而是你让别人看到了什么,无论欣赏与肯定的人有多少,我只是在做一件追求自我理想并实现个人价值的事,至少,我深爱着我的生命并感到快乐,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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