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32版:倾情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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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1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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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什么是真的?

【文/谷立立】

    《试刊号》

    作者:翁贝托·埃科著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每每大师去世,爱好文学的我们难免心生失落,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没有遗憾。斯人逝去,作品仍在,我们大可以到书中去探寻大师的蛛丝马迹。 遗憾的是,并非每部作品都能享此殊荣。比如《试刊号》,哪怕肩负着翁贝托·埃科“遗作”的重任,也无法与《玫瑰的名字》《傅科摆》等巨著相提并论。

事实上,这是一本非典型的埃科小说。埃科曾经引以为傲的标志性符号:博物学家的博闻强记、对中世纪传奇孜孜不倦的求索、开列清单的强烈欲望,皆如浮云飘过消失无踪。附庸风雅的读者或许会惊呼“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看不懂埃科了”,熟悉埃科小说的读者却难免心生疑惑,以为自己看到了假的埃科。

《试刊号》开始于神秘,终结于神秘。年过半百的科洛纳是一名不成功的影子写手。他耗尽半生、无所作为,靠为他人代笔,勉强度日。随后,他被神秘组织招募,以主编身份参与《明日报》的编辑工作。显然,这里的“新闻”更像是某种隐喻,因为所有貌似挖掘真相的努力最终都指向虚妄,指向谎言。埃科告诉我们,“欺骗是思想的一种状态,也是一种状态的思想。”

社长西梅伊告诉科洛纳,他的雄心是创办一份拥有深度报道能力的周刊,“我们会通过深度报道,外加调查,以及出乎意料的预测,来谈论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话说回来,西梅伊真正想要的哪里是深度报道,不过是回避现实,偷换概念罢了。在这里,新闻成了占卜家手中的扑克牌,去预言未来才会发生的事。讽刺的是,预言未来的《明日报》反而是没有未来的。所有记者均被告知这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事业,甚至算不上职业。事实上,《明日报》并不正式发行,留给他们挥洒理想的也只有12期试刊号。

仿佛走入了此路不通的死胡同,几个不入流的记者在同样不入流的主编带领下,在一次次选题会上畅谈“理想”,将新闻报道肢解得头是头、脚是脚,细胞归细胞、血管归血管。可到最后,具有深度报道价值的选题一再被提起,又逐个被搁置:读书不能多写,因为读者大多不读书;车祸令人害怕,记者有义务设身处地为读者考虑,“他们是在回忆发生在自己人生中最为悲惨的事情”……说穿了,这是什么新闻大业?无非是几个失败者听从召唤聚到一起,出卖力气赚一笔小钱,到南方海岸去过毫无压力的舒服日子罢了。

在对新闻行使了一番嘲讽之后,学者埃科终于回到他擅长的命题内,大谈特谈阴谋论。《明日报》的运作贯穿两条线。明面上,选题会如期召开,只是怎么看怎么像是难产的妇人,不管如何用力,都看不到新生儿皱巴巴的脸。暗地里,神秘黑手持续施加影响。可他究竟是谁、要做什么、如何达成目的,没有人能提供答案,包括埃科本人。此时,怀疑论者布拉加多齐奥匆匆登场,匆匆谢幕。他的存在仿佛印证了西梅伊的论调:真实即编造,新闻即假闻。

布拉加多齐奥认为美国人一手伪造了阿波罗登月计划,又半遮半掩地告诉我们墨索里尼并未死去,而是躲藏在世界某处调度人手,卷土重来。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则内幕?既然新闻可以放到流水线上组装成型,死亡为什么不可以?或许在埃科这里,新闻也好,死亡也罢,都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你以为眼前发生的就是事实,没想到却是个玩笑;你眼睁睁看着法西斯倒在面前,可倒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他的替身。说到这里,更无所谓知道与不知道,反正到头来你什么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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