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29版:X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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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5月16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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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在片中,照见自己的孤独

【文/张晓雯】

因为有所谓独立电影的存在,也因此,我们能在主流院线之外,看到一些尽管不被排片待见、票房没有上天但仍旧走心、优质的好片。

《天才少女》:与众不同的教育之殇

在电影圈,我们常常听到一个词——独立电影。这个起源于上世纪中期好莱坞的词指的是摆脱所谓“八大电影公司”垄断(拍摄一部电影的运作遵循步骤严谨的“制片人制度”),自筹资金,甚至自己编写剧本、担任导演的电影。独立电影发展到今天已经是一个被广泛接受的概念了,世界各国都有所谓“独立电影”的称呼,从广义上来说,只要是游离于该国商业电影体系之外的电影创作,都可以被归入到独立电影的范畴里去。也因此,我们能在主流院线之外,看到一些尽管不被排片待见、票房没有上天但仍旧走心、优质的好片。 

美国是独立电影最为发达、取得成就最高的地方。而对“美国队长”克里斯·埃文斯和马克·韦布(《超凡蜘蛛侠》系列电影导演)这两位“爆米花电影”的票房担当来说,《天才少女》这类小众温情片的尝试更有种急流勇退的可贵。 

人如其名,七岁Mary的天才程度已经到了老师在教3+3,她却在算57x135的地步了。克里斯·埃文斯在片中饰演Mary的舅舅Frank,他一直在极力反对要将Mary培养成数学天才的外婆,全片就围绕两人争夺抚养权的故事展开。而事实上,说什么也要让Mary过上普通人生活的Frank是有背后缘由的。因为自己的姐姐,也就是小女孩的妈妈,曾经就是个数学天才,而“天才”大多是个既超群又脆弱的群体,有生活和性格中的弱点,甚至缺乏基本的情感与社交能力,导致痛苦的结局。为了不让悲剧重演,舅舅才决定带着Mary远走隐居。 

沉浸在“美队”和超萌小萝莉麦肯娜·格瑞斯的颜值组合中,差点忘了本片探讨的实际上是个非常具有现实意义的议题,令人回忆起上届奥斯卡提名了最佳男主角的影片《神奇队长》:在大西洋西北部森林深处的父亲选择带着6个孩子训练格斗、野外生存、读书、辩论、冥想,以偏执和骄傲对抗着世俗的社会秩序和教育体系。而当他们终于离开乌托邦式的家庭系统接触到外部世界,真正的考验才开始到来。两种极端语境下讨论教育之普适性与特异性的力度是一般院线片达不到的。 

《天才少女》是2017年5月北美最卖座的独立电影,算起来,克里斯·埃文斯早在2014年就以导演身份推出了另一部虽然口碑并不怎么样的小众爱情片《午夜邂逅》,摆脱“美队”的光环,尝试其他的可能性。这种身为演员的觉悟,女版我只服克里斯汀·斯图尔特。曾经的“暮光女”在一夜爆红后,陆陆续续选择了《依然爱丽丝》 《X射线营地》《锡尔斯玛利亚》《某种女人》《私人采购员》等小成本或偏门题材的作品。结果呢?只能说更爱她了。在独立电影中,或许能找到一个演员的独立精神。 

《八月》:昙花会再开,我们不会了

除了圣丹斯电影节、鹿特丹国际电影节,国内也有业界公认的独立电影风向标。与北京、上海国际电影节的聚众狂欢不同,FIRST青年电影展每年7月在西宁静静开展,它的设立初衷是持续发现与推选青年电影人首作及早期电影作品,如忻钰坤的《心迷宫》就是这么被发掘的。 

尽管《八月》在去年的FIRST评选中颗粒无收,但在金马奖上的风光无限却令所有人惊艳。不仅击败了冯小刚、杜琪峰的作品拿下最佳剧情片大奖,年仅10岁的孔维一恐怕是史上最年轻的最佳新人获得者。 

《八月》所说的那个八月不是个普通的一年,这是一部80后导演张大磊献给童年记忆的散文诗,理由很私人,不是为了表现什么,就为抒情。以男童张小雷的视角,再现了那个国有单位转型、铁饭碗被打破、家属院里每一个家庭都被影响着的年代。走后门的饭局、百无聊赖打架的年轻人、久病不愈的长辈、亲疏各占一半的家人……群像被刻画,而当最固执不愿放下自尊又不得不顺应时代改变自己的父亲也被迫远走他乡讨生活,家里只剩下母子俩,张小雷才着实感觉到时间过去了。《八月》的镜头平静克制,缓缓流过,几乎不带任何情绪,摄影、构图极简又精准,隐喻丰富。全片色调黑白,暗夜中刹那绽放的昙花喻示着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去年载誉归来后,本片于今年3月全国公映,即便排片不佳也收获了绝佳好评。连导演张大磊本人都说:“希望这样平实的电影再多出现一些。”集体记忆、青春已不是个新鲜的题材,国产青春片一度和烂片划上了等号。而关注工人群体、父辈记忆的青春,往往因那一份真实而显得不矫揉造作。年初上映的《少年巴比伦》同样讲的是上世纪90年代的清纯。就问一句,糖精厂、管工班、电工班、 厂医……这些记忆里的词怀不怀念? 

值得一提的是,《八月》中的父亲角色是个“迷影中年”,常常蹭电影院的免费放映、捣鼓胶片,当集体主义的黄金时代过去后,他远走他乡的新求职之路是去当场记圆梦。男孩和母亲在片尾守在电视机前,看到远方传回的画面是父亲奔走在大漠片场的身影。导演张大磊就是这么一个“迷影青年”,毕业之后的十年,他拍过婚庆、微电影,却多次主动拒绝进入标准的电影工业:“我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剧组工作经历当中,觉得大多数人是在重复一种既定的套路,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我想尽可能地有自己的选择,在我还没有成为一个绝对成熟的导演之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所以我希望尽可能地以自我为中心。”在自筹资金的初期,始终是直觉的判断在支撑着他。 

《一念无明》:城市中的边缘角色

《踏血寻梅》中的内地移民少女、《幸运是我》中患阿尔兹海默症的孤独老人……香港电影近年来的佳作都展现了一种写实的力量。4月上映的《一念无明》同样改编自真实故事,讲述一对怀着沉重愧疚的父子如何面对过去的故事。在内地上映前,《一念无明》就让年仅28岁的导演黄进连夺金马、金像奖的最佳新导演,帮助金燕玲获得两个华语电影重要奖项的最佳女配角奖,曾志伟时隔20年再度获得金像奖最佳男配角奖。两位前辈连同男主角余文乐一起,全部零片酬出演。

余文乐饰演的阿东罹患躁郁症,日常就是战场,在情绪里反复煎熬。父亲黄大海离家不顾,留下久病的母亲,家门就是栅栏,一点碰撞摩擦都让母子俩露齿相斗。有一天,阿东帮失禁的母亲冲洗,却意外结束了她的生命,被判入住青山医院。父亲在愧疚下决定接治疗后出院的儿子阿东回到自己独居的小屋一起住,父子关系微妙;阿东试图重投社会,却遭到身边人的歧视;也想尽方法希望挽回已谈婚论嫁的女友,一切却已变味……全片以一个家庭的悲剧描绘社会大众对精神病患的漠视与不友善。

你们的“张志明”进入娱乐圈的这16年,拍过50多部电影,只有《一念无明》让他首度提名金像影帝。只跟导演见了一面,听了一遍故事转述,就决定出演。自己活得越来越单纯、随性,但《一念无明》探讨的却是人的迷惑,这令他动容。由于成本有限,只有200万港元的资金,余文乐也只有14天的拍摄周期,尤其是打乱拍摄时序跳拍,激烈的情绪起伏表现起来相当不容易。

而对创作者来说,《一念无明》的意义更大。取材自真实的新闻案件,余文乐和曾志伟两个人的角色是经过大量的访谈和资料搜集后创造的,编剧为此花了两年的时间写剧本,过程中听取了很多社工、康复者、医生的真实故事,所以电影里的对白和情节大多真实。新导演黄进曾被问过对港片没落的看法,他答:“也不是说新导演就一定是好的,最重要的是我们有新的想象,我们看的电影也不一样,我们不一定要回到之前香港电影的状况,应该是想象未来的香港电影会怎样,我们的新导演要让香港电影怎样回应当下的世界和未来的世界。”

并不是每幢楼后的街角都是春娇与志明的爱情故事,都市病、压力、压抑、自沉往往在看不见的角落。片名“无明”指的是看不到的事情,“一念”就是一个念头,而一念生万念,一个念头后还会有下一个,一个念头看不清楚,可能一直走下去的方向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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