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那些铁皮水桶、废铁片等“上新”时，雕塑家董斌总是第一时间前去“淘宝”，因为这些人们眼中的垃圾，对他来说可是雕塑创作的宝贝。

一匹铁马是怎样炼成的

董斌工作室里的雕塑马都是用废铁制成的，他用废铁做马，到现在已经有8个年头了。　之所以选择用废铁，董斌解释说，铁是生活中非常常见、却不受重视的材料，但这种材料刚强又朴实，“我个人比较喜欢用这种朴实、平常的材料来做出精神上高贵的作品，这是我的理想状态。而且我选的还是废铁，因为这些老旧的废弃物其实是有记忆有灵气的，我回收来用于新的创作，就是希望能让它们的生命延续。”

说起对铁的喜爱，这还要追溯到董斌的童年记忆。除了对铁皮玩具情有独钟之外，小时候，董斌住在北京老胡同里，附近有个制罐厂，他总是和小伙伴们跑去捡些铁皮片玩，或是拿去和同学交换。他还特别喜欢听倾倒罐头的声音，那种“哗啦哗啦”的巨响，在董斌耳朵里却像铜管乐般悦耳。这段记忆让他现在想起来也非常有感触。

包括现在制作雕塑的时候，董斌依然非常喜欢铁皮敲击的声音，除了自己会“叮叮当当”地敲，或者是拿脚踩，甚至还会从工作室二楼将铁皮往下扔，令其形成自然撞击的瘢痕，“这些都是来自童年回忆对我的影响，非常本真的表达。”

董斌从小就喜欢骑马，现在有空也会开车去北京近郊的草原上待个一天半天，观察马儿奔跑时的样子，通过骑马，可以更直观了解马儿的体形和肌肉感。8年时间里，他已经做了近90件关于马的作品。他做的马，每一件都是孤品，风格各异的形态也寄托了他对马的喜爱之情。他还将铁马雕塑命名为“蜕变”系列，源于他对自然生态提出的思考，采用废铁为材料，通过切割、焊接、锻造进行创作。制作一匹等比例的马，一般需要3到6个月的时间。制作过程非常累，首先，每一块铁皮都需要经过长时间的敲打，使之符合该部位的形态，此外，还要进行打磨和着色处理。接下来，要通过电焊把这些零散的铁皮部件焊接在一起，“我做的时候一般是先做躯干，然后添加四肢，让它立起来。”制作过程还经常有反复，因为每加上一块新铁片，就会对雕塑整体产生新的影响，要不断去调整，使之达到理想效果。

有些“工作狂”的董斌往往是早9点开工一直到晚上10点才停歇，即便佩戴了完备的护具，长时间的电焊常常会烤得他脸上起皮，眼睛也会有晃眼的现象，需要两三天才能恢复。值得一提的是，董斌用来着色的“颜料”非常特别，他平时就喜欢收集雨水和工作室的尘土，有时候也会加入一些颜料混合，通过火的历练使其蜕变而再生，使材料更加生锈，产生一种朴实平静的感觉。他说，深厚、朴素，生命既是如此。有国画基础的董斌，在作品中还运用了中国水墨大写意手法，大量留白、空洞，像是太湖石隔空望景，让虚空间与实体空间对话，他希望体现出中国哲学精神。

废铁或许不美，但足够动人

虽然是废铁，依然是有挑选标准的。　董斌会挑有一定厚度的铁板但又不能太沉，“当我将铁皮焊接起来的时候，我希望能展现一种类似折纸的感觉，让坚硬的东西软化、脆化。”此外，他也会挑一些本身带有漆面的有色铁板，再对局部进行修补，但铁板的破损程度和锈斑都会尽可能保留，他希望尽量呈现铁板的原始状态。还有一种，是被机器挤压过的铁片也得到董斌的亲睐，“因为坚硬的东西再被外力挤压过，再进行释放，这种张力是无法做出来的。”

董斌还会特别收集一些带有特色花纹的铁片，有时候会将这种特别的图案加在马的脖子或脚腕上，有种纹身的感觉。

董斌觉得，现在的审美太过甜美了，而艺术有时候承载的不一定是美，也可以是痛苦、忧郁等，“我希望展现的是多方面的，这也是我选择铁的原因之一。”出了“蜕变”系列，董斌的“霓裳”和“城市”系列，也都是用废铁作为材料。“霓裳”系列，是用废铁做的服装雕塑，虽然物体只有衣服本身，但造型的律动感却像是穿在了人的身上一样灵动。而“城市”系列的作品为数不多，却极具特色。比如“天安门”的雕塑让人印象深刻，他用废铁做出的天安门城楼和大众眼中庄严肃穆的形象并不符合，但对董斌来说，那才是他记忆里的那座久经沧桑的老城，是经过董斌反复推敲而成的。

“作为艺术家，作品系列不必多，但需要无限的追求。”董斌常常会告诉自己“我们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好”来鞭策自己，未来他的作品系列也许不会增加，但每个系列都会不断精进。

董斌说，想做一件作品，一定是因为曾经被某件事物打动过，想用情感去打动别人。他会坚持用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使被大家抛弃的废品得到另一种生命的延续，“废铁经过敲打和焊接进行再生，变成一件比我的生命更加长远的艺术品，并将一直延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