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冷梅   图/受访者提供】

记忆是一本书，被偷走之前总会被记录。而我的这本书里，都是我的画，记录随想和感悟的画

生活里一件小事

查斐佳的画，承载的载体非常与众不同。没人想见，小小一方餐巾纸，竟然成了妙笔生花的媒介。最开始的灵感，只因为轻松好实现。十年前，查查正忙着职称考试。某日，在一家咖啡店复习功课，闲来无事，便拿起了一张咖啡店的餐巾纸，即兴涂鸦，画画弄弄。

“餐巾纸的质地很柔软，具有晕染效果，用它绘画的感受和以往在纸张上的绘画手感完全不同。”查查的创作高峰期在2012年，那时她经常把自己的即兴创作，晒在朋友圈里。正是这样一个小小举动，得到了朋友的围观和赞许，因为分享而坚持下来，甚至于到后来朋友们都养成了帮她一起收集纸巾的习惯。朋友们去任何国家任何地方玩耍，都会在当地的咖啡店里带回不同质地、不同颜色，或者不同logo的方形纸巾。不小心，查查还因为这个爱好间接成了纸巾收集控。后来，查查的心情插画就固化到纸巾这一单一的载体之上，成为她的创作特色。

每次，查查都会在随手创作里，加上一两句心情随笔。文字和绘画的搭配，犹如心情记事本，记录着查查从少女时代日渐成熟的成长心情。

查查小时候就喜欢画画，但那时条件不允许，只参加了一些少年宫的特别绘画兴趣班，打了一点素描基础。她多年不碰画笔，反而在工作之余又重拾了小时候的爱好。

绘画的载体信手拈来，起先插画只有黑白色，使用水笔或小毛笔简单勾勒。到后面，她也会给这些作品上色。上色的颜料很随机，可以是剩下的咖啡沫，包里随身携带的口红、腮红、眼线笔、指甲油。

纸巾，通常具有不同质地，有些是一粒粒，具有粗糙的颗粒感，也有一些细腻光滑的质地。它的质地比宣纸厚一点，晕染效果且不像宣纸那么明显，但是比普通绘画的纸张又容易晕染。创作的时间越久，查查越能掌控这些不同质地的餐巾纸，画出她最想要的效果。

纸巾画办展

朋友圈的晒图，让查查渐渐有了名气，2014年她被辖区街道邀请，参加市民文化节，并开始各处巡展。查查很感激朋友的邀请，正是前后几次展览，她开始系统性地整理往期作品，把自己这些年陆陆续续创作的数百幅纸巾插画，整理成主题系列，并借此回顾往日的心情故事。

展览期间，正赶上马航飞机失事。于是，查查把一些悲伤的，具有情绪起伏的作品汇集成一个主题。单独的人物系列、节气系列分布成不同的主题，她还请来一些朋友专程为这些绘画系列撰写观后感。

有一天，一个住在附近的老奶奶带着孙女来观展，看到后面，眼眶湿润，激动地拉着查查的手，赞许她的坚持。当时，查查不太方便去问这位奶奶为何这么激动，“或许，她不曾想过纸巾这样一个平凡的载体，也可以创作出不同风格的绘画作品。”往深里想，也或者老奶奶年轻时就一直热爱绘画，只是当年条件不甚理想，最终因为放弃所爱而抱憾。查查说，每个人可能都有一个爱画画的心，承载着童真和梦想；它也可能成为你描述世界的一种状态，一个载体。

朋友们看到查查每天在朋友圈里晒画，不觉惊奇。而真正来到查查的画展时，立刻惊艳到了。想不到她的画能够填满整个房间。十年，对于查查来说，是一个不长不短的时间轴。“坚持下去总会越来越好。”只做一件小事，哪怕它是再平凡的一件小事，经过日积月累也能给你焕然一新的感受。正所谓，水滴石穿，铁杵成针。查查说：“我不能说自己多么有成就感，但是当我看到自己1000多幅的作品时，心底会涌现出满足感。”

灵魂深处的探寻

那些表情孤独，环抱自己的大眼娃娃，是查查特别喜欢的画风，而朋友们常常从这种画风里，看到查查自己的影子；她们纷纷说大眼娃娃就是查查的写照。画风中，环抱着自己的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姑娘，她的四周被密布的黑暗所笼罩，似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查查很陶醉于这种“灰色”心情的状态，潜藏着她那无意识的自我保护。它仿佛是更深层次的自我剖析，把掩藏在身体最深处的负能量、压抑的情绪还有不完美的自己，暴露于人前，让自己有所反思。“那些灰色的部分，也是自我的部分，画出来，就可以正视它！”查查解释道：一幅画可以有不同的解读。甚至于，你在不同的心境下，会看出属于自己的不同的情绪表达。它更像是人的两面，既有阳光的一面，也有灰暗的一面。

查查只会在自己有心情的时候画画。她说，画画是特别主观和自我的部分；没有任何的“为赋新词强说愁”。她喜欢那些关于故事性的表达，情绪层次更丰富。在朋友圈里的晒图，查查不希望朋友们仅仅是来点个赞，她更希望大家能把自己的感受留言给她。“我想我看到的世界，一定和别人看到的世界不一样。借由这幅画，我就能看到别人的心境表达。了解个体间的与众不同。”

曾经有一幅纸巾绘画，同事看了之后，留言给查查，那个朋友想象出一个很长的童话故事。画里是一个树洞少女，树洞是黑白色的，只有躺在一旁的心脏是鲜红色的，醒目甚至有些扎眼。“也可能，在当时创作时，我只是随手一画，想到哪里画到哪里，并没有更多深层次的意识。但是别人或许能从我的画里读出关于我的更多内在部分。这个过程很有趣。”它似乎有点像心理学上常常使用”房树人“来解读人们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个人部分。而绘画又仿佛是一个“树洞”，让别人了解自己，让自己了解自己，或多或少让它成为人与人之间情感连接的纽带。

Qa 生活周刊×查斐佳

Q：在纸巾上绘画创作，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A：第一，我是个很懒的人，在纸巾上创作，它最大的特点就是之前不能打草稿，之后也没办法修改，只能一气呵成。你只能在一个框定的时间和载体上，一次性完成创作。我觉得只要是自己想画的东西，我是能够把它画下来的。要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这十年来，我基本上没有画坏掉的作品。这可能跟我童年时代的基础有一定关系。而整体上绘画的比例，要在脑袋中形成一种架构和感觉。通常一张纸巾画，我只需要20分钟，纸巾很方便速成。在咖啡馆等朋友的时间，或者打发一小段零散的无聊时间就可以完成一幅画。我觉得人生还是要有一些压力和紧迫感，所以我觉得在一个框定的时间和载体内完成，又不允许你随意修改，这样的状态反而更好。换一种方式解释，它也成为一种舒解压力的方式。

Q：纸巾绘画让你对生活的理解带来改变了吗？

A：如果我不画画，可能生活还是这样继续，但是现在通过画画，我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剖析自己，这些作品也可以是关于我的一方面展示，是关于内心的解读。可能，某一天我发布的一幅画，是在我快乐的心境下，也许又有一天，我画的画满屏都是悲伤。也可能它并不是我的心情，只是我某一方面的体会罢了。它可能是我一天工作生活下来，接触不同的人和事的一些体会，一点感触。很小的时候，我就有个习惯，喜欢摘读文章。童年里，我有一个小本子，把喜欢的文字和故事摘录在这个小本子里。当年这些记录文字的本子，我也都会在上头画画。有点类似于现在的手账。它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去表达。我一直觉得人其实是很复杂的，也许他的个性并不像他在社会角色里展现的那个样子。当你在职场上，面对各种工作，各种职场压力，所表现出来的可能是一个伪装后的自己，而并没有完完全全最真实地表达自我。画画，就是一个不错的载体，把自己内心的部分，或者说给自己看到的部分表达出来。也许，这个过程我可能并不需要观众，我只是自己的读者。它可以让我了解人性，体会人生不一样的解读。通过绘画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多，它让我多了一个标签；也成为我走出去社交的方式，让我看到不同的人生风景。但本身我不太高调，不希望它最终影响了我的初衷。

Q：那你的初衷是什么？

A：我是希望能给更多人带来一些正能量的东西。但是，我是否一定要坚持画画，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很随性，我觉得能够坚持多久就做多久，没有任何强迫自己的成分。好多年前，朋友们就看我画画，想不到到现在我依然在坚持。很多人也一直在鼓励我，希望我能坚持下去。但是，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承诺，我一定会坚持画下去，坚持到永久。在我内心深处，我没有给自己框定一个期限。人都是会变的，说不定哪天我就不想画了，这两年我还一直跟自己较劲：“看你哪天没兴趣画了。”结果这些年发现自己依然有兴趣。

Q：另外还生发出哪些感受？

A：像我们这代人（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从小父母就培养你独立，不太善于跟父母交流自己的内心。在我们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壳，包裹着自己，保护着自己，很难去打破这个边界。而父母那一代人也很不善于表达。我现在发现通过绘画创作，父母和我之间会多了一种方式彼此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