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1版: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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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13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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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脉相承,无关“规矩”

【文/蔡娴】

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手工艺艺术研究院成立于2011年,研究院有刺绣、玉雕、牙雕、 雕版四个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教学工作室,特聘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陈水琴、吴德昇、周百均、陈义时领衔教学;设有十个省市级大师工作室,由贵州省工艺美术大师吴智、上海市工艺美术大师侯志飞、许凤英、项军、赵丕成、翁纪军、余士渭、李守白、喻立新、郑升帅领衔教学,开展黄杨木雕、银饰、绒绣、漆艺、珐琅彩、纸艺等工艺教学。另外还开设多个民间特艺工作室:瓷刻、砚刻、草编、木雕、纤维、竹刻工作室等,形成聚集十多个传统工艺项目,开展工艺传艺、设计、制作、交流的特色平台。

已连续五年招生的“3+1”工艺传承大师班,通过大师辅导、技师传技、教师授艺的过程,为非遗传承对小众性工艺人才的传接与技艺的复苏提供了平台。已承担三期的文化部、教育部“中国非遗传承人群研修研习培训计划”,共有数百位传承人参加,着力推动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多样性保护与传承人群的个性化传承。

传道授艺之余,学院还致力于非遗的保护、整理和记录。目前学院已对接了十余项国家级和省市级非遗传承项目,包括土山湾黄杨木雕刻工艺、扬州雕版工艺、杭州刺绣工艺、海派玉雕工艺等,开展非遗传承内涵的记录性保护。同时探索通过数字化技术等先进手段,实现对非遗的保护与数据管理。

一样的师傅带徒弟,不一样的师生情谊

走进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的手工艺艺术研究院的一楼,这里聚集了十多个传统工艺项目的工作室,精雕细琢的黄杨木雕、巧夺天工的苗族银器、中西合璧的海派绒绣……走廊两边展示着玲琅满目的手工艺作品。而各个工作室里的师徒们或在埋头创作,或在交流技艺,这里简直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盛会。 

除了对非遗作品的惊叹之余,在工艺美院体会最大的是非遗传承的语境变化。传承人群对于非遗的传承方式无外乎三种——“师傅带徒弟”是最为传统的方式,此外还有家庭式的传承与研修研习培训班。 

老师傅找不到徒弟,年轻人不愿耐下心来学手艺,是目前制约传统工艺发展的瓶颈问题,也是非遗保护工作中的一大难题。在工艺美院设立的这些工作室里,“师傅带徒弟”的方式依然是这里的主流。据工艺美术研究中心主任姚诞介绍,“3+1”工艺传承大师班就很好地解决了“找徒弟”的难题。学校每年都会在应届毕业生中招收优秀毕业生继续留校学习一年,在大师及助手的指导下学习传统工艺技艺。因为是研修型小班化教学,每个工作室招收的学生并不多,琥珀工作室的康世进就是其中一位。 

推开工作室大门的时候,康世进正歪着脑袋专注在一颗鸡蛋大小的琥珀上,手里的刻刀细致地雕刻着乌龟的样子。 这已经是康世进学习琥珀雕刻的第二个年头,从工艺美院国画专业毕业后,他就进入了非遗传承人郑升帅的琥珀工作室,钻研琥珀雕刻技艺。因为没有雕刻相关专业的学习经验,康世进几乎是从零开始,最难的就是要改变思维模式,从原来的平面转向立体,需要反复练习来掌握基本功。虽然已是上海工艺美术大师,郑升帅仍非常耐心地指导康世进,从最基础的开始教他,反复强调深浅、比例这些入门要点。这让康世进受益匪浅,在短短三个月内就得以上手,从最开始雕刻简单的花卉到现在能雕出像模像样的动物、人像等。康世进认为人像是最难雕的一种,而师傅郑升帅最擅长人物造型设计和雕刻,精通微雕、薄意雕、浮雕等技艺,且不拘于门派,对雕刻艺术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和感悟,在创作中能将传统和现代相融合,其作品风格独特,这让康世进大受启发,也成了他不断打磨自身技艺的一大动力。 

破传统传承模式,传艺无避讳

除了大师工作室,民间特艺工作室在开展工艺设计制作的同时,还面对全校学生开放,以第二课堂的形式,每年定期招收有工艺爱好的学生学习。由民间特艺工艺师传艺带教,进行工艺讲解与教学示范。学生利用课余时间学习传统工艺,感受传统工艺美术的艺术魅力,从而运用于相关艺术设计之中。

嘉定黄草编工作室的领头人甘丽娟,接受的是传统的家庭式传承,但到了她这一辈就断了档,年轻一辈都不愿意再学习传统的老手艺,像她的女儿也只跟她学了一些皮毛,仅仅能编出一些简单的花样。到了工艺美院的黄草编工作室后,甘丽娟更精进了自己的技艺,据她介绍,祖传技艺其实是比较简单粗糙的编法,现在要编得精细许多,再加上花纹和装饰物,自己设计出的品类也多元化了。甘丽娟带徒传艺,也指导学生制作出了大量优秀作品。除了草拖鞋、草拎包、柳藤椅等这些常见的草编作品之外,甘丽娟还常常发散思维,比如用草编出灯罩、时钟等现代家居用品。此外,她还用巧思进行废物利用,比如破碎的废弃花瓶,她不舍得扔,就重新粘贴起来,然后再根据花瓶的形状编了一个精致的草编套,这样一来,不仅还原了美观度,还颇具时尚感。这样的现代化作品连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访问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时,都表达出了浓厚的兴趣和喜爱。

贵州省工艺美术大师吴智的银饰工作室每年也会招收三至四位学生,由大师亲自带教,指导学生学习工艺,还打破了苗银工艺“传内不传外”的习俗,让学生们有机会学到最纯正的传统银饰的工艺技巧。今年已经66岁的吴智大师,出生于贵州施洞,为银饰世家,从12岁就随父亲从事手工银饰设计、制作与销售,深得父亲真传。

据大师介绍,传统的苗银头饰以银冠、银簪、银梳、银插、银耳环为主,常用蝴蝶、花鸟、龙凤、太阳、双鱼等图案,象征着繁衍、吉祥、昌盛的祈求。这些造型构成暗含许多民间故事,所以有人说,银匠也是苗族文化的重要传承人。繁缛复杂的银饰体现了苗族祖辈对银工艺的痴迷,“无银无花,不成姑娘”,苗家人省吃俭用也要为女儿备齐全套的银装。吴智大师虽然年纪大了,但难能可贵的是,对创新的孜孜追求,在传统工艺的基础上,与时俱进,不断地传承和发展。

大师说,工作室里的学生也常常带来新鲜想法,他们跟随大师学习盘丝、铸模、錾刻、镂空等技艺,但在设计上却跳出了传统样式,融入了年轻人的时尚审美,表现出一定的流行设计元素。他们用精细的银丝盘绕出如手包、花瓶、项链等物件,花纹还是沿用传统,但是结合现代化的设计,展现了新一代银匠创新发展的时代气息,也受到了年轻人的喜爱。

吴智大师最近又在创作全新的中国京剧花冠系列,原本做民间头饰的苗银正如“草根文化”,和国粹文化碰撞、融合,又会是别样的工艺之美。

做非遗文化的播种者

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也加入了“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群研修培训计划”,作为第一批18所试点培训基地之一,从2015年7月至今,已承担三期的研修研习培训班,共有数百位传承人参加,所从事非遗项目涉及蜀绣、山东绒绣、苏绣、泥塑、铜版画、草编、苗绣、银饰、漆艺、雕版、顾绣、钩针编织、剪纸以及云南各民族刺绣等。学院聘请工艺技师传授工艺技法,使学员掌握一般的工艺表现手段;聘请艺术家、设计师传授美术必修的基础课程、设计技巧及有关理论课程,提高学员的基础造型能力;聘请工艺大师与民俗专家讲授材料学、民俗学等知识,提升学员对从事专业的科学认知度及文化修养。课程编排以案例化教学为特色,注重学员间的交流,促进互动,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铺设好可供普及与传播的平台。培训方式以课堂教学、实践教学、交流互动、观摩考察为主。 

“非遗对于学校来说,作为教学培训其实只需要把课程传授好就可以完成,但是非遗不能只看形式,比如雕版、刺绣、瓷刻等这些都只是形式,学校还有一个使命,是需要将先于形式的文化渊源通过田园采访来完成记录和保护的工作。”姚诞还在思考,如何帮助边远地区提高当地文化品质,“因为他们的加工手段比较差,还处于一种粗放的阶段,我们学校是可以帮助他们解决这些问题的。” 

另外,姚诞也在计划和一批知名设计师合作,让他们来参与非遗文化,“他们的创作会成为亮点,可以是一次关于非遗的行为艺术、也可以是顶尖非遗产品的展示活动等,以此来提高当地非遗的艺术形象、技术水准和材质的水准等。”但姚诞也发现,现在有很多标签化的东西,比如设计师会在服装设计上加上一点苗绣的元素等,这些只是象征性的,对于非遗文化本身的价值意义不大。“我们可以马上办一个轰轰烈烈的展览,但是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你可以做到,但不是大家都可以做到。所以,我们学校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教育培训上。”姚诞透露,工艺美院即将在2017年设立中小学师资研培基地,分别在嘉定、 宝山、徐汇、黄浦四个教学点向青少年播种非遗文化。 

QA 生活周刊×姚诞 上海工艺美术职业学院工艺美术研究中心主任

Q: 非遗传承需要创新,这种改变的难点在哪里?

A:很多非遗传承人都面临一个问题,他们需要将农业化的思维向都市化思维推进。比如爱马仕的“上下”,它的产品就涵盖了竹丝扣瓷、羊绒毡、薄胎瓷等精妙的中国传统工艺,但它的运营模式是欧式思维,而我们的非遗作品要跟都市连接也需要这样的创新。所以,我们要找一批当代设计师,让这批人点亮传统的非遗文化传承,让大家知道还有这些东西的存在,他们的号召力肯定会影响到一部分人,引领他们对非遗文化的关注和喜爱。

Q:学校培养了不少年轻学生加入到非遗传承与创作中来,那这些学生的未来发展有哪些方向和渠道?

A:非遗单单有传承是不够的,它还涉及到“人从哪里来,人到哪里去”的问题。“人从哪里来”的问题相对简单,因为现在热爱非遗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人到哪里去”却成了一个盲点,而我们创立非遗研培基地就是为了解决这一问题。 

Q:对传统的创新能带来很多惊喜,但是否所有的“新”都是适合的?

A:我们嘉定有一项传统手工艺叫做黄草编,曾经是当地农民一项主要的家庭手工业。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都对黄草编喜爱有加。但是,因为它的原材料就是黄草,一直以来它的存在价值不高,虽然工艺精致,但材质很容易磨损,属于抛弃型产品。所以,我们考虑过现代化的改良,比如用塑化材料代替,减缓它的损耗程度,但是这样一来它的质感就改变了。我们需要面对很多诸如此类在“进”与“退”之间两难的抉择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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