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32版:倾情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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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5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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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英雄退场,梦想登台

【文/谷立立】

    《屠夫十字镇》

    作者: 约翰·威廉斯著

    译者:李广荣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小说《屠夫十字镇》以19世纪末美国西进狂飙为背景,书写一部小镇的兴衰史。哈佛三年级学生威廉·安德鲁斯放弃学业,依从内心渴求来到屠夫十字镇,期盼找到想象中的“世界的源头和守护者”。因而,尽管对猎牛一窍不通,他还是孤注一掷地资助老猎人米勒,加入猎队,前往科罗拉多山区捕杀传说中庞大的野牛群。在当时流行的观念里,西部(或者说旷野)被当作独立于社会之外的另一个社会。失教无依的少年只需投身其中,就如同被注入了成长所需的兴奋剂,轻而易举手刃强敌,成为纵横荒野的一代侠客。

和大多数东部青年一样,菜鸟安德鲁斯从未涉足荒原。对西部的憧憬郁积心头,久而久之演变成一个神话与传奇共舞、浪漫与激情互织的西部梦。在梦里,荒野是绝好的学校,华美富饶如同“巨大的磁石”吸引他朝着“以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物”走去。不过,事实证明安德鲁斯错了。在无所不用其极的狂人面前,单纯只能是一种想象。很快,他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一切就都悄悄改换了模样:理智消失了,梦想隐匿了,成长失踪了;自然还是那个自然,人已不再是那个人。

如果把《屠夫十字镇》比喻为一幅摄影,威廉斯的镜头下可谓焦点尽失。他写捕猎,不去渲染猎牛的激烈,反而重心旁落去书写人物内心的演变。一行人前往科罗拉多山区的艰辛以及返回途中的波折写得有声有色;作为主体的猎牛事件却被遗漏了,写得既简约又语焉不详。

威廉斯很清楚读者想要什么,只是他的笔尖永远忠于自我:捕猎不一定轰轰烈烈,冷漠处之又何妨?失焦抑或聚焦,显现的不是能力,而是本心,一个人应有的本心。自此,西部小说大力鼓吹的成长内涵、英雄主义色彩成了如假包换的伪命题。威廉斯一路写来将建筑在西部神话上的城垣堡垒尽数掀翻,只留下一地荒凉。然而,荒凉不正是西部该有的颜色吗?自然课堂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只报喜不报忧,正如爱默生所说“大自然就是让其他环境显得微不足道的环境”。随性而至的风沙冰雪告诉我们,谁才是真正的主宰。没错,是自然。不是“人定胜天”,是天定胜人。

《屠夫十字镇》演变成一出不折不扣的惨剧。征服与反征服、猎杀与反猎杀、毁灭与反毁灭在一片静默之中悄然上演。我们无法区分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谁又是被四处驱赶的“猎物”:荒野,抑或狂人米勒?答案不言自明。捕杀野牛的猎人,永远不知道其实自己才是别人枪口下的“牛”,围捕他们的正是荒原。在成功粉碎野牛的反击之后,米勒得意地宣称,它们再也不能奈他如何了。可话音未落,荒野就给他上了扎扎实实的一课:风暴阻断了猎人的归路,刚刚还志得意满的他们,转眼就像困兽一样进退无门。

如果说《斯通纳》是一个人的编年史,那么《屠夫十字镇》就是一个小镇的兴亡。伴随着太多泡沫般一闪而过的激情,有的人幸存下来,更多的人归于疯狂。那么梦想呢?历经萌生、发育、陨灭,又能否完好无损地复活?小说结尾,米勒一把火烧掉皮货商麦克唐纳的牛皮,正式敲响了英雄主义、利己思潮的丧钟。所幸,安德鲁斯的理想信条没有消亡。小说在此迎来了逻辑上的循环,安德鲁斯再次选择放弃,独自上路。只是这一次引领他的不再是“飘忽不定又节奏鲜明的浪潮”,而是自我意识的觉醒——毫无疑问,这是理想主义者的决绝,也是威廉斯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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