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鲲鹏说,自己是一个在精神与世俗间挣扎的设计师,用情怀建了悦庭楠舍,装进了自己的精神,与爱人一起去守望一片土地。 山水田园,近在咫尺 “近涧涓密石,远山映疏木”,南朝诗人谢灵运担任永嘉太守时,在楠溪江边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而如今,楠溪江边的泰石村竟然隐匿着这样一处田园秘境,怕是许多人无从想见的。 这是一栋名叫“悦庭楠舍”的田园小屋,被竹子和绿植包裹着,与楠溪江这幅山水长卷浑然一体。楠舍的屋前是一片幽兰的泳池,栈道尽头径直伸向金黄色的稻田深处,背后是层峦起伏的葱翠山岭,这里是设计师吕鲲鹏与太太苗苗安顿在楠溪江畔的理想生活居所。 身为商业建筑设计师的吕鲲鹏,一个正宗的东北硬汉,多年在温州打拼,与太太苗苗相识,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温州女婿”。一对璧人,爱旅行,更爱生活,他们割舍不下楠溪江的“耕读文化”,对谢灵运笔下古朴自然的山水田园如痴如醉。 悦庭楠舍的设计初衷源于吕鲲鹏和太太的一次清迈旅行。在那里满眼尽是田园风光,度假村就藏在田园深处,很慵懒,却又异常精致。金黄色的稻田铺满田野,客人们骑着摩托车在田头穿行,走走停停。“那里的酒店体量很小,但是与自然妥帖地结合,相得益彰。”回到温州,吕鲲鹏动了念想,楠溪江的美景绝不输给清迈半步,甚至有过之而不不及。 设计之初,吕鲲鹏先描摹了一种生活状态:田园秘境,享受慵懒的慢生活。而在南朝诗人谢灵运笔下,就是“清旦索幽异,放舟越垧郊”的山水长卷。楠溪江还是“耕读文化”的发源地,远离喧嚣、寄情山水、陶情冶性的耕读生活也是都市人返璞归真的精神寄托。“我们向往田园生活,希望周围被自然美景包围,最好乡村里还有个大泳池,属于自己的泳池,虽然不经常游泳,光看看蓝色,心情也豁然开朗。” 建成后的楠舍果然有一片偌大蔚蓝的泳池,而两处VILLA别墅,房间内还自带私人泳池。“70后、80后在这里可以找到一些儿时的回忆。而对于85后、90后来说,什么样的乡村生活可以更吸引到他们?”吕鲲鹏动足了脑筋。这个理想家园更类似于现在时髦的“野奢酒店”。无边泳池、 露天电影、月夜篝火、池畔吧台,都市人能想到的时髦玩法,在田头里另类呈现。 正值秋季,稻田收割,就在金黄色的稻草边长桌设宴,来一次高大上的欧式晚宴;炎炎夏日,草长莺飞,无边泳池的烂漫婚礼,配合吧台上的民谣吉他,唱出了年轻人自由激荡的灵魂。吕鲲鹏骨子里流淌着“浪漫”的血液,他和太太写就的爱情童话,也把浪漫的因子肆意播撒到来到这里的客人身上。 与自然无缝衔接 吕鲲鹏通过1:1的公共空间和房间比例来舒朗整个布局,让楠舍与自然无缝衔接。 当你站在通向稻田的木栈道上,回头望向群山掩映的楠舍,被竹子、树木、花草围绕的楠舍,从外观上并不出挑,甚至说有些不起眼,就感觉它和自然山水从不是割裂的。也许,它更符合吕鲲鹏自然主义的设计理念。 因为过于贴近自然,以至于常常有客人都到楠舍大门口了,却不识庐山真面目。楠舍的外立面并不起眼,被竹子和白墙包围,没有任何“惊艳”之色。管家有时会建议:“是否可以换一个更醒目气派的招牌?”吕鲲鹏不应允。他喜欢这种先抑后扬,喜欢楠舍于不精心中带给人的惊艳。“它不需要高大上的仰视,只需要平和的直视。” 楠舍的庭院手法,植物栽培更加随意。许多可爱的绿植被种在残瓦破罐里、枯木里,不经意间成为自然里的一草一木,人们欣喜地感受自然天地之意,进而又把绿意收进视野之内。楠舍所在的建筑原本是一座被弃用的休养院,修养院里原来的亭子、假山、灌木、围栏,繁复的累赘统统拆除。吕鲲鹏让房间里看到的视野自然打开,屏蔽那些人造取景,而让远山、竹林、稻田那些真正的自然成为推窗望去的“风景”。 拙朴型·淡泊心 与其说楠舍是“设计酒店”,还不如说是“再生酒店”。设计师把回收来的楼板石、房基石、枕木、老房梁等,找当地的老工匠,手工一点点打造,耗时两年建造完成。这些常见的材料如何更好地归纳?吕鲲鹏更倾向于简约主义,裸露的红砖、素水泥地面、可再生的竹子、老木料、楠溪江的鹅卵石,没有过度装潢的白墙,还建筑于原有的质感。 使用回收木、回收砖,时间跨度很长,材质的肌理更为自然。新砌的砖头和老砖墙相连,看起来有点儿违和,有些过于硬朗。于是,吕鲲鹏故意敲掉一部分新墙的白墙,露出里头的红砖,让现代和自然在当下跨界呈现。 “去装饰化”、“去工业化”是楠舍的设计理念。吕鲲鹏说:“改革开放以来,曾经一度流行的装潢风格是盖掉原来的基础,石膏板吊顶、使用气派的大理石、装各种射灯。各种流光溢彩,无形中也给人造成了某种压力。城市里的装潢理念似乎不把原有的建筑毛坯覆盖掉,就不算装修。而在乡下田园里,更应该体现返璞归真,原始的自然状态。我们尽量做到裸露,使用建筑本身的材料作为装饰;但是这种裸露对工业材料的使用和处理要求会更加严格。 这些原生态的材料,会让你在室内就能感受到大自然的气息,而不再像在都市里,被一个水泥盒子完全包裹住。在亲近自然的环境之下,人可以全身心放松,那些掩藏在内心深处真实的部分也会外流。” 这出于儿时渐行渐远的回忆,吕鲲鹏出生在大东北,典型东北工业城市的家属大院里。工厂的宿舍建于城市边缘。他清晰记得,小时候父亲会问当地农民弄出一小块荒地,自己过过“农耕”的瘾。“那时候家里的房子不会装修,盖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完全是靠人们用生活的气息去美化它。” 作为一个70后,吕鲲鹏经历过改革大潮中的巨大社会变革,这个年龄层的人身上似乎有一种明显的特质:过分压抑和自我保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疏离的,城市里冷漠的氛围蔓延。吕鲲鹏希望来到楠舍的客人,能够卸下程式化的面具,用自然的气息和自然的感觉来打开自己,和自然对话,和星空对话,和稻田对话。 自然,意味着放下伪装真情流露,也萌生了一种柔韧。多年的经验让他领悟道:“越自然人们越自在,可以打开胸怀去接纳。它可以让精神有个调剂,不要总是绷紧了弦。当人的心态更平和,人生很多的沟沟坎坎也就迎刃而解。其实,和自然亲近之后,并不是让你的抗压能力、抗打击能力变得更强,而是它会让你变得柔韧。像水一样,学会包容万物。” Qa 生活周刊×吕鲲鹏 Q:你的设计风格主要借鉴了哪些外国大师的设计理念? A:让我受到启发的是那些建筑大师作品的建筑理念,人文感、融合感以及他所要表达的气场。我个人比较倾向于自然主义和亚洲建筑。我喜欢简洁明快、没有过多装饰的自然主义风格,各种融合在这些建筑里相得益彰,并没有过分地标新立异。我喜欢平和、低调、自然,不希望建筑太抢了自然、抢了环境的风头,反而应该更好地融合自然风景。建筑真正是为人服务的,在这些建筑里,人能感觉舒适最好。 Q:你平时更多地是做一些商业项目、地产楼盘的建筑设计,它会不会让你时常迷失自我,最后又让你在一些不太商业的民宿项目上,更好地去自我表达? A:设计终究是为人服务的,为人服务的过程中,很多时候要讲究它的商业性。作为一个设计团队的创始人,你还要对整个团队负责,所以有时在设计理念上就没办法那么“任性”。团队需要讲究效益,所以团队在做商业设计时更注重流程,讲究效率,在限定的时间有效益。而另外一个团队则致力于乡村民宿的设计,民宿的设计周期更长,你要了解当地民俗文化,外来文化和本地文化相结合,才能因地制宜做出相应的优秀民宿作品,它不能高产。两者必须各有侧重,说白了,有了经济基础,我才能更多考虑精神层面的设计理念。 Q:它是否还影响了你对酒店的设计灵感? A:以前经历不多,住酒店的感受就是酒店级别越高越好,品质越高越好,用品越豪华越好,那些酒店设计很工整,功能性和人性化做得非常到位,代价也很大,绑架了资本,才能做到那样的程度。后来,我也接触了一些度假产品,例如丽江的悦榕庄,那种自然的雪山美景与建筑的有机结合渐渐打动了我。现在我对自然的度假产品更感兴趣。这些度假产品更多推崇的是心态、生活方式。现在是一个寻回的时代,以前有的,现在没有的东西,我们都在找回,希望复原。而这样的思潮最早就是在文艺和设计界最先敏锐地意识到。找回童年的记忆,找回失去的文化,人们开始大谈情怀。很多设计师都涌向了民宿行业,似乎一个设计师不在乡村里建一座民宿,就称不上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了。这正是经历洗牌的过程。 Q:除了楠舍,听说你在云南和朋友一起还建了一个乌托邦的“无舍”。 A:几个热爱设计的朋友,在丽江相识,从丽江到大理,建成了 洱海边上的无舍。它完全是几个设计师的情怀,跳开了许多商业因素,更加的理想状态,像是设计师营造出的“乌托邦”。无舍的设计风格比楠舍更加简单,完全出于本色的呈现。洱海就是最好的一幅自然画卷,不需要什么人工修饰,你只要安安静静坐在房间里,坐在院子里看海就好。很多人去到无舍,会觉得那里“无服务”、“无配套”;但是喜欢它的人会真的非常喜欢,它安静平和,设计理念很当代。正如道家对“无”的释义:世间万物都是从“无”开始的。从“无”生出“有”,又从“有”发展成万物。也许,这也是一种生活禅。 Q:做减法是不是当今设计界的流行趋势? A:是的,这更符合东方审美和禅意。就像生活一样,何必给它附加太多的要求和物质呢。所以在空间设计上,我常常和同行交流,设计上没必要想得太多,设计师何必总是纠结于这面墙要装什么,墙上要挂什么样的装饰物?何不把重点放在场景描述上,放在给人带来什么样的空间和生活气息上。其实,不是靠你表面的视觉,才能达到那种气场。那些你看不到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气场。就像你走进一个空间,并不是你眼睛看到的东西,让你感觉很舒服,要让你的身体,你的后背感觉到舒适,这才是气场。当你闭上眼睛,感受到这个空间给你的是安详和舒适,可以让你放松下来,就需要在设计上做减法了。没有更多视觉冲击力、压迫感和紧张感,才会真的让你觉得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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