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和现代杂糅了乌镇独特的气质，这里有戏剧，有生活，有水乡的小桥流水，山光水色，这种理想和现实的交织，像吹不散的梦境一般，正是所有人向往的理想生活。

2016年10月13日，第四届乌镇戏剧节正式拉开了为期10天的狂欢大幕。以戏剧为名，以艺术作魂，将全球文化魅力汇聚在乌镇。每年的十月，乌镇戏剧节都让一个古老的江南小镇迸发出不可思议的文化潜力。“小镇办大节”的背后，是以文化为载体，重构乌镇的艺术化生活方式。“戏剧长街宴”是乌镇戏剧节的标志性活动，百米长桌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的戏剧、艺术、文化名人与新星。“古镇嘉年华”将当代戏剧艺术的环境戏剧融入乌镇大氛围之中，在水巷楼阁之间，木屋石桥之畔，戏剧艺术家穿越千年，将传统戏剧艺术、当代戏剧表演、人偶同行互动、音乐歌舞展示送到每一位观众面前。

戏剧，不仅仅在剧场发生，在乌镇，戏剧游走于每一个空间之内。看戏人，戏中人，随时随刻相聚。在乌镇美食、美景中与戏剧相伴。这是一种贴近戏剧本真的生活状态，用本届乌镇戏剧节艺术总监孟京辉的话来说：乌镇，就是我们倡导的一种生活方式。 

古镇不是用来怀念，是用来生活的

在陈向宏办公室里有一幅字，写着：“历尽天华成此景，人间万事出艰辛。”乌镇从一个落寞的江南古镇到今天这个云集了全世界优秀戏剧人的“无人不知的古镇”，整个过程正诠释了这句话。 

乌镇是如何成为现在的乌镇？陈向宏说，他要做的不是一个旅游小镇，一个镇不能只为旅游而生长。怎么能让年轻人，让80后、90后来了一次还要来第二次、第三次，那就要考虑他们的需求，考虑融合，考虑创新。人们逃离现代都市，但人们对现代都市的需求仍然存在，一到了哪儿就问有没有wifi，有没有咖啡厅，所以乌镇很早就设置了免费wifi，陈向宏一直说这样一句话：“古镇不是用来怀念的，古镇是用来生活的。” 

之前，很多人向陈向宏建议，可以把成功的“印象”系列引入乌镇。但陈向宏说，中国不缺“印象”系列，且对乌镇来说，这种视觉表达如此强烈，表演弧度如此之大的东西会“遮盖掉乌镇本身的气息“。那什么才能衬托出乌镇的气息，擦掉落枕蒙上的灰尘？几年前，黄磊邀请陈向宏看了一场他和赖声川合作的话剧《暗恋桃花源》。陈向宏当时就觉得：“话剧这么一个表达人的内心世界和外界交流的东西，它的气质是和乌镇相符的。” 

几年之后的今天，当被问及“戏剧节改变乌镇了吗？”陈向宏坚定地说，戏剧节赋予了乌镇新的气质，乌镇仍然是那个乌镇，我童年记忆中的乌镇。”第一届乌镇戏剧节的时候，受邀来访的美国戏剧教父罗伯特•布鲁斯汀说，美国已经很少看到这么多年轻人在戏剧上的热情，但在中国，戏剧受到如此多年轻人的喜爱，这个戏剧节充满了东方式的魅力，是他看过最好的戏剧节。 

让一颗种子孕育出一整片森林

乌镇，是一个梦开始的地方，每个人都不愿轻易地在这个梦境中醒来。不论对乌镇戏剧节的发起人来说，还是参与戏剧节的特邀剧目，青年竞演单元，我们既能看到戏剧节的诚意，也能看到创作的诚意，这个诚意用赖声川的概括就是大家全部死心塌地地、真诚地、无私地去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去努力，然后就做成了一件事儿。 

为什么这么一群人，就能做成这一件事呢？接受访问时，几个创始人都用了一句话来概括他们身上共同的特质。黄磊说是“孩子气”，孟京辉说是对生活的激情，赖声川说追求真，田沁鑫说是天才，陈向宏说是执着。最后被黄磊做了一个总结串词：他们是一群纯真、执着、有激情的天才小孩儿。 

赖声川说，“这就是一个天马行空的舞台，但是一个年轻人在寻找天马行空的同时，怎么把天马行空放在一个方方正正的框架里，我们也是在教他们怎么去做这件事情。”他说的便是一个蓝图，对中国戏剧人才的孵化，乌镇戏剧节也在筹建青年孵化基金，为中国培养未来的戏剧人才做储备。他们谦虚地觉得，乌镇戏剧节只是带着真诚轻轻地向前推动了一小步，这是所有人的戏剧节，因为个个是主人，所以才不会有被动等待。 

这颗种子，今后还有可能成为乌镇的艺术大学。黄磊把它称为美丽的梦想，小镇办大学，可以办耶鲁、哈佛、剑桥、斯坦福那样的大学。“不是不可能，青赛在我们原始之初的设想，就是一个最朴实的，没有任何水分和人为因素干预的单纯比赛，它就是为了实现热爱戏剧的年轻人的创意和梦想。以后，这个艺术大学，所有的老师就是用这样的赤诚之心去对待每一个学生，从这里毕业，就成为这儿的评委。去年参加戏剧节青赛的选手李博，成为今年戏剧节评委会的评委。这就是艺术大学的雏形，为了参加比赛，他们可能一年前就在为这个目标努力，这群年轻人向着一个光亮去努力的时候，产生了无穷的能量。这是戏剧节最大的魅力所在，这种能量总一天会开花结果的。” 

黄磊想起他15年前到乌镇时，是2001年，那时正在为《似水年华》选景，在乌镇一开窗就是遍野的田园生活。谁能想得到，当年撒的一颗种子，后来能长出什么样的一棵树？这所众人眼里的”艺术大学“，可能未必有围墙，也不收费，当然它也没有教育部发的文凭，但它就是一座学堂。 

黄磊说，艺术就在你的生活之中。”大家老觉着艺术是一个特殊教育，是不对的。其实在人类社会里艺术就是生活，而且将来它会帮助你更多，因为艺术是不可能单独被运用的。它用了一种更美好的方式去表达哲学和宗教，帮你解决问题，解决最终极的问题。所以你说这东西有什么用？学艺术可以让你这辈子活得不那么没着没落，心无挂碍，没有恐惧。你来这一趟不就得认真地活，好好地死吗？ 

Qa 生活周刊×孟京辉

乌镇，就是我们的理想生活

因为乌镇戏剧节，乌镇景区总裁陈向宏为乌镇找到了一条更加符合自己气质的出路。黄磊说，想当年，陈向宏和他、赖声川、孟京辉等几个人单凭一种对戏剧炙烈的热情，把最初的蓝图像种子一般播撒在乌镇的土地里，慢慢等待它发芽、开花、结果……历史和现代杂糅了乌镇独特的气质，而用孟京辉的话来说，人们之所以爱上这里，爱上乌镇戏剧节，这里有戏剧，有生活，有水乡的小桥流水，山光水色，这种理想和现实的交织，像吹不散的梦境一般，正是所有人向往的理想生活。

Q：作为这两届的艺术总监，戏剧节上的邀请剧目都带着你个人的鲜明风格，你在选戏时有何标准？

A：我是想在乌镇戏剧节的状态里，是不是可以把当代的东西跟这座小镇内在的美实现一种美学对接。当我们做的时候，便意识到不论中国观众，还是外国的专业领域的观众，都能感受到我们所选择戏剧的某种哲学，这种哲学是一种融合，是一种多样性，是对国际视野以及当代文化的一种尊重。它不是我们自说自话，它必须有所互动，有所交流。把来自世界的当代艺术表现方式，用我们理解的诗意以及我们倡导的生活哲学，能够进入到这座小镇的美学上来。在整体的趋向上，它在承认一种诗意的、自在的生活方式之余，也可以让大家思考我们中国人的一种当代哲学。

Q：这是你个人的美学哲学？

A：在乌镇的当下，这种个人的美学因素和整体的美学因素是一体的。我们希望它是国际的、多元化的，是青年的、活跃的，它的产生跟乌镇的水、乌镇的空气乃至乌镇的建筑有关系，除了是一种生活方式，它还是我们的一种理想生活。不论我们身在大城市，还是我们熟知的文化氛围下，人们想把自己放空也好，开始一次人生新的篇章也好，或者希望重新认识自己，它都需要一个独特的环境。我们说到乌镇戏剧节，实现过程都是一些具体细节，但是你却不能用一句话来概括它的全部，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Q：在乌镇，当代戏剧和小镇美学的融合，如何理解？

A：你在一个山光水色的地方，特别是像乌镇一样沉睡千年的古镇，在这里出现戏曲表演，是很平常的事，这就“顺撇”了。你如何把乌镇荡漾出来的优美的、传统的气质和中国乃至世界的当代艺术气质很巧妙地结合起来，同时又毫无违和感，这就是一件特厉害的事儿了。首先，它需要宽宏大量的心态，有预见性，还要足够勇敢。我们当年在发起乌镇戏剧节之时，就在思考这个问题，让乌镇如何和我们当下的生活哲学结合在一起。比如有一个地方，一进来就要穿大褂和旗袍，大家一起共同组成了一场“情境戏剧”，这是我们的当代生活吗？不是。当代生活就是我们很巧妙地把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身体和我们的传统嫁接起来。乌镇有这样的潜能。

Q：你觉得乌镇戏剧节和你参加过的其他国际性戏剧节相比，有何鲜明的特征吗？

A：我对当代的、传统的、过去的东西，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走到现在的。当我们想到乌镇戏剧节时，它很多元，它的能量是自由的、随意的，带有一些个人色彩，同时又具有互动性。乌镇戏剧节比起国外那些知名戏剧节，最重要的特质就是年轻，年轻就代表着活力，年轻也有年轻的错误和唐突，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是年轻会很勇敢，有热情。在中国，全民缺的就是勇敢。说起来，这是一个勇敢的戏剧节，它不是内容上的、风格上的勇敢，它属于内心的勇敢。我们倡导的并不是戏剧本身，而是一个大的理念，除了看戏，还包括吃喝玩乐带来的一整套生活方式的理念。更多时候在戏剧节上，我们抒发的诗意，表达的思想，是想体现中国人在文化上内在的自信。

Q：乌镇戏剧节现在在国际上的辨识度如何？

A：谦虚地说是可以，不谦虚地说就是精彩。最早去参加波兰戏剧节时，一说到自己来自中国，没什么人对中国戏剧有认识。但是慢慢地，再去的时候说到乌镇，他们对待你的目光完全不一样了。他们的目光里有欣喜，说实话中国的当代戏剧不是有多厉害，但至少说明他们在另外一种文化状态之下对你所处的文化状态有所关心。

Q：今年戏剧节的主题“眺”，讲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眼光吗？

A：我们更要关注世界发生了什么。最近十年或者二十年，世界的当代戏剧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你就算无视它，它也在变化，而你自己也在变化。实现“眺”这个主题，有三个过程，首先你得脚踏实地脚踩中国的土地，也就是说中国当代戏剧的文化要有一定的国际视野，在整个坐标系里你是什么概念？艺术家对此要有所思考。第二它要有能量，能够“眺”得起来。所有中国的戏剧和外国戏剧互为补充。第三，眺就是飞翔，而飞翔的目的不是追求速度，而是要有视野，享受自由本身。

Q：你说过，今年的特邀剧目用一个词汇概括就是奇特，你个人怎么定义这个奇特美学？

A：我的概念就是它摆脱了对现实生活的简单描摹，用大家都熟知的文学理论语言就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现在大家太强调源于生活了，怎么样才能高于生活？这个你看到的世界和你触摸到的世界有区别，更多的是进步、想象和精神状态。在这个概念上它是奇特的，超越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