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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3月26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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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高原播种者钟扬的“精神珠峰” 艰苦环境生长起来的植物才有韧性

一颗平凡的种子,可以为民族的未来带来多大的光亮?16年间行程超过50万公里,每年100多天在最偏远、最荒凉、最艰苦的地方穿梭。他带领团队收集4000万颗种子,盘点了世界屋脊的生物“家底”。

2017年9月25日,著名植物学家、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钟扬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市出差途中不幸遭遇车祸,53岁的生命戛然而止。从藏北高原到藏南谷地,从阿里无人区到雅鲁藏布江边,我们走进钟扬精彩的一生。

“一种基因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一颗种子可以改变一个民族的未来。”

2001年,钟扬第一次进藏。有的人不理解:一个复旦大学的著名学者,为什么要跑到边疆搞科研?

原来,钟扬在复旦大学重建生态学科的工作中越来越意识到,许多物种在消失,保存种质资源作为一项基础性、战略性工作,对于国家发展、人类命运意义非凡。

钟扬瞄准了一个地方:西藏——这里有将近6000个高等植物物种,却从来没有人进行过彻底盘点和种子采集。

“一种基因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一颗种子可以改变一个民族的未来。”

这是钟扬的“种子观”。

“假设西藏有一种应对癌症的植物一百多年后没有了,但一百多年前我采集过5000粒种子,并且把种子放在了一个罐子里。后人拿出来种,即使只有500粒能活、50粒能结种子,这个植物不就恢复了吗?”

这是钟扬的“种子梦。”

这个梦一追,就是16年。

从2011年起,钟扬开始带领团队寻找高山雪莲(鼠麯雪兔子)。6月的一天,他们再度爬上了珠穆朗玛峰。

走到珠峰大本营周围,高山雪莲还未现身。

“继续向上走!”钟扬呼呼喘着粗气,脚下一瘸一拐走得不稳,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坚毅。

“找到了! 找到了!”

这是一片冰川退化后裸露的岩石。在岩石缝里,藏着这种高仅10厘米、长着灰白小绒球花朵的不起眼植物。钟扬像注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那样,凝望了很久……

“这个发现使我们找到突破现有世界记录的最高海拔分布植物的信心,进一步的分子生物学分析将为揭示其种群来源、动态及其与全球变化的关系提供科学的依据。”

“在仰望星空的同时,千万不要忘了脚踏实地,因为世界上的很多伟大都是熬出来的。”

拟南芥,谁一旦在青藏高原找到了这种植物,就掌握了逆境生物学研究的新材料,就能再现高原植物的起源进化过程。

西藏大学生态学博士生刘天猛,至今无法忘记钟老师带着他们寻找野生拟南芥的身影:“他大口喘着气带着我们往山上爬,不放过一个岩石间的裂缝,不放过一颗峭壁旁的小草。”

在钟扬指导下,许敏和赵宁两位学生利用每个周末到海拔4000多米的雅鲁藏布江流域探寻,终于在2013年找到分布在西藏的一种全新的拟南芥生态型。

钟扬将其命名为“XZ生态型拟南芥”,这既是两位年轻人姓氏拼音的缩写,更是西藏首字母的组合:“这是西藏的馈赠,也是大自然的回报。”

在钟扬心目中,有这样一个“小目标”:每一份种子样本,要收集5000颗种子。

西藏大学理学院教授拉琼算了一笔账:集齐一份种子样本的5000颗种子至少要跑500-1000公里。一天800公里,星夜兼程,已是极限。

两个面包、一袋榨菜、一瓶矿泉水,就是这简陋的“老三样”伴随钟扬走过了16个年头的跋涉——

钟扬团队采集的高原香柏,已从中提取出抗癌成分,并通过美国药学会认证;

钟扬团队率先寻获的青藏高原拟南芥已无偿提供给全球科研机构,为全球植物学研究提供了支持;

钟扬带着学生扎西次仁花了整整三年时间,将位于青藏高原的全世界仅存的3万多棵巨柏登记在册。

钟扬曾说:“在仰望星空的同时,千万不要忘了脚踏实地,因为世界上的很多伟大都是熬出来的。”

“在艰苦环境下生长起来的植物才有韧性,生长得慢,却刚直遒劲。”

2015年5月2日晚,51岁生日这天,一向精神抖擞的钟扬倒下了。

时钟回拨到2001年,雪域高原上的西藏大学。

彼时,钟扬自主来到西藏做植物学科研,却发现西藏大学的植物学专业的“三个没有”:没有教授、老师没有博士学位、申请课题没有基础。

西藏大学的老师们也并不看好钟扬:他一个从上海来的“养尊处优”的教授,就能让西藏大学的科研改头换面?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钟扬跟他们想的“不一样”,他坚守下来,扎根高原,这一坚守就是整整16年。

他多少年如一日每天坚持工作20个小时,“压榨”着自己的生命,用“负重前行”换来了无数个“第一”:

他指导西藏大学申请到历史上第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第一个生态学博士点,帮助西藏大学培养出第一位植物学博士,将西藏大学的生态学科带入了国家“双一流”建设学科行列……

钟扬曾把自己比作裸子植物,像青松翠柏,因为他知道,在艰苦环境下生长起来的植物才有韧性,生长得慢,却刚直遒劲。

2015年5月2日夜,上海长海医院诊断结果出来:脑溢血。

2015年5月15日下午,术后不到半个月,钟扬奇迹般地重新投入工作。医生对他下了三个禁令:不再喝酒、不坐飞机、缓去西藏。没想到,才过一年,他不顾医生告诫,再次走上高原路:“我把酒戒了,就是戒不了西藏啊!”

“世界上有多少玲珑的花儿,出没于雕梁画栋;唯有那孤傲的藏波罗花,在高山砾石间绽放”

2017年9月29日,最后送别的日子到了。

银川的遗体告别会会场内外摆满700多个花圈,变成了花的海洋。

钟扬很喜欢藏波罗花。在他培养的首位藏族植物学博士生扎西次仁完成论文时,钟扬唱了一首西藏民歌:

“世界上有多少玲珑的花儿,出没于雕梁画栋;唯有那孤傲的藏波罗花,在高山砾石间绽放……”

钟扬走了,留给妻子张晓艳的,是4位八旬老人和一对正上中学的双胞胎儿子。

张晓艳和老人商量后,做了一个出乎人们意料的决定:把138万元车祸赔偿金全部捐出,发起成立“复旦大学钟扬教授基金”,用于奖励沪藏两地优秀师生。

在张晓艳眼中,设立这个基金,“也是为钟扬完成他最大的心愿……”

据新华社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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