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小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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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10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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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后建筑设计师爱做“小木匠”

家中院子变木工房 小有名气不愿开店 只为“我的作品我做主”

青年报首席记者 范彦萍

    “王木匠”说:“我的作品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总有人喜欢。”    青年报记者 张瑞麒 摄

去年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起工匠精神,80后建筑王煜锋会心一笑:“我只能算是小木匠吧。”

3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木制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把荒废已久的天井和地下室捣鼓成了木工工作室,一天不摸一下工具就难受。“男人的工具就和女人的衣服一样,永远都少一件。”

从一窍不通到成为朋友们眼中的行家,王煜锋沉浸在木头的世界里:“不会考虑以此为生,只是工作之余的一门爱好,我的作品我做主。”

青年报首席记者 范彦萍

“当年我看到过一张木工工作室的图,就是它将我灵魂深处的东西勾了出来。这图我至少看了三年,朝思暮想了两年,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去实现了。得做点什么!”

现如今,周围很多朋友见到王煜锋,都会打趣地叫他“王木匠”。但其实1982年出生的王煜锋的本职工作却与木匠毫不沾边。学习城市设计规划和建筑设计出生的王煜锋毕业后来沪,2007年年底,他与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建筑设计师事务所。

一次偶然的机会,公司里要做宣传U盘,他想到了做一个市面上没有的清水混凝土的U盘。在试了不锈钢、木头、硬纸板等各种材料后,虽然最后没有做成木制的U盘,但竟对木制品产生了天然的好感。“这么多材料中,木头操作起来感觉很舒服,给人一种很亲近、有生命力的感觉。”

3年前的上海,玩木工作室并不是很多,跑遍全上海他才在网上搜到唯一的一家木工坊。

王煜锋接触到的第一件木工是四角八叉凳,看着挺简单,但做起来远非那般容易。不靠机器,纯手工,光砸榫眼就花了足足两天。“这个过程虽然曲折但特有意思,纸上谈兵可能连张能站稳的凳子都做不了,需要不断地去练习、琢磨。虽然觉得有难度,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

也许因为职业是建筑师的缘故,他对待木工的态度也特别认真,从开料到划线、砸榫眼。他重视行进过程中的每一步,尤其是扎实的第一步,“一件作品能否成功完成和划线有很大关系。就和盖房子一样,现在流行集成化的施工工艺,要预铺设管道,但前提是你得造一个地下室。于是,地下室建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房子的完美程度。如果你从第一步开始就很认真,结果不会太差,如果第一步没做好,第二步马马虎虎,那么就离次品不远了。”

在工作室接受了基本的培训后,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学员的身份,开始在家自己折腾起工作室来。“当年我看到过一张木工工作室的图,就是它将我灵魂深处的东西勾了出来。这图我至少看了三年,朝思暮想了两年,现在,终于逮到机会去实现了。得做点什么!没错,改院子!”

几个月后,空置三年的院子最终找到了它的归属。王煜锋把下沉式庭院和书房改造成木工房,还买来了全套设备。在五金区、尺规区、凿区、刨区、锯区各就其位后,他休息了段时间,但随着木作越做越多,对工具的需求和渴望更加欲罢不能。“这就像女人箱子里永远少个包,柜子里永远少双鞋!如果木作的时候突然缺了一样工具,一个极好的想法就要搁浅,一旦搁浅,就难免发生‘烂尾’。”

“这些在别人看来已经像模像样的成品,在我眼里其实还没做完,我怎么都感觉不太舒服,但暂时怎么改还没感觉,什么时候有感觉了再动工。有的家具已经被我翻新过两三遍了。”

这几年公司的业务趋于稳定,王煜锋有大把自由支配的时间。业余时间他都沉浸在木作的世界里,像个小木匠一样忙个不停。今年,他发现新出来不少玩木头的工作坊,有几次晚上突发奇想,他就会从虹口的家驱车15分钟前往位于宝山的玩木尚志工作坊,一直干到凌晨两点。“在家里不敢推大型的锯子。那种锯子会发出‘滋’的响声,整个小区的居民都会来围观我。”

要玩木作和木头息息相关。刚开始去木材市场时,商家问他要多少料,他回答两三根。王煜锋遭到了木材商的“白眼”,原来人家一采购就是两三吨。因为常去市场逛,与木材商混脸熟后,有时人家会给他留一部分散料。常见的木料种类有几百种。他从对木材一窍不通,到渐渐地囤一些自己拿手的木料,如黑胡桃、白橡木、榉木、紫光檀等。“这些木料不用的时候我就放在朋友仓库里,有时候好的木料会断货,譬如顶级黑胡桃木经常会买不到。又如国产的料含水率太高,北美进口料烘干技术比较好,做家具不容易变形。”为了增加专业知识,他还买来很多国内外木工书籍,自己在家进修。

“你会和小区里的木匠师傅学吗?”听到青年报记者说这样外行的话,王煜锋立即纠正说,“小区的工匠都是打钉枪,大部分木匠做的家具接口处是钉子与木头的结合,时间久了会出问题,钉子如果生锈会膨胀,接口会松动。但传统的榫卯的工艺,木头和钉子是一起膨胀的,纹理交错产生相互制衡的力量。我做的所有的木工都没有钉子。不像装修木匠一样‘啪啪’两枪就完事了。”

每做一件作品,他都会从需求的角度考虑。考虑得相对成熟了再动手。在设计时,他会充分考虑功能性,同样的一张桌子,除了承载桌子的功能外,还兼具收纳装饰的作用,形式更为丰富多彩。

王煜锋对作品的要求很高。家里的一张茶几尽管已诞生将近2年了,但直到现在还被他列为“烂尾”作品。“这些在别人看来已经像模像样的成品,在我眼里其实还没完工,我怎么都感觉不太舒服,但暂时怎么改还没感觉,什么时候有感觉了再动工。有的家具已经被我翻新过两三遍了。”

当然,作为一门高风险的兴趣爱好,他也为此付出过代价。有一次做柜子时,他一手握柄,一手操作角磨机,突然左手一片很薄的木片飞了,左手指被卷入了机器,差点见骨。上周,他因为未戴手套,不小心尖刀戳进了大拇指。“我时常奉劝学木工的人,必须要注意安全问题。”

“在工作中,作为乙方,你很难控制工程的效果,也没有底气去说‘不,这个你必须听我的’。但玩木工时,我可以想干吗就干吗,我的作品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总有人喜欢。”

一个是高大上的建筑师,另一个是常人眼里的木工师傅。刚开始得知王煜锋玩木工的时候,很多朋友都挺惊讶,戏谑地称呼他为“王木匠”。但王煜锋却乐在其中。

他告诉青年报记者,自己的本职工作,一个项目从头负责到底要经历一个很长的周期,短则两三年,长的话可能跟进10年。但玩木工不一样,周期完全可以自我控制。“我们在做项目时,需要不断地和甲方沟通,大多时候需要服从他们的想法,不能随心所欲。有时候甲方为了省钱,将石材变成涂料,因为工艺发生了变化,效果也和设计时大相径庭,有时候作品成形了,连拍照的兴趣都没有。在工作中,作为乙方,你很难控制工程的效果,也没有底气去说‘不成,这个你必须听我的’。但玩木工时,我可以想干吗就干吗,我的作品你喜欢就喜欢,不喜欢总有人喜欢。”

渐渐地,他开始在邻里间和朋友圈里小有名气。有一个航空公司的朋友邀请他给飞行中队做了一个现代的博古架,还有一位邻居相中了他做的树脂桌子,拿一部相机和他交换。

为了和同道中人交流,他心血来潮开了一个公众号,采取开源的方式将制作过程详细罗列出来,每一篇文章就是一件作品,从设计到施工事无巨细,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大家。不仅如此,他还加入了全国木工交流群,与玩家分享自己的作品。

这几年,都在提工匠精神,提倡匠心,王煜锋承认,一开始自己也会将自己的兴趣贴上匠心的标签。但很快他就明白,做一件事、拥有一份爱好不是靠一个词可以坚持下去的。

也有人劝他未来打造家具品牌抑或成立木工坊,他却坦言:“目前对未来没有那么清晰的规划。我现在什么都不缺,该有的都有了。如果要成立品牌的话,就要考虑成本还有产量。说实话,我的作品成本不算低,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所以,眼下我仅仅把木工作为生活的调节。”

在采访中,他也透露说,让他止步于“自娱自乐”的因素很多。譬如设计圈里炒得沸沸扬扬的一个案例:一名设计师获得了设计界的奥斯卡奖——红点奖,一年的销售才几十万,但淘宝卖家肆意抄袭他的原创设计,一年销售竟高达几千万。“除了谴责,我们没有很好的办法去制止这种不道德的行为。”

曾有一位朋友这样评价过木工发烧友:“他们不接受定制,不与人谈价格,基本没有交期,做到何时是何时,决不妥协用料,决不将就细节,如十月怀胎般倍加爱惜,日积月累的投资但没有商业回报,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是一群疯狂的爱好者,在这片天地得到另一种自我价值的认定。”王煜锋觉得这就是对木工发烧友最真实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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