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历史上著名的传记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在他的传记名作《人类群星闪耀时》中就记载过挪威人阿蒙森和英国人斯科特各自率领一支探险队,为使自己成为世界上第一批到达南极的人而进行激烈竞争的故事。正如他在“序言”中写的那样:“这些平时悠哉游哉按顺序发生或者并驾齐驱而来的事件,都压缩在这电光火石般的一刻。这一刻可以决定一切:个人的生死、民族的存亡,乃至整个人类的命运。”换句话说,历史就是由若干“偶然”事件串接而成的大剧,但是,当强烈的个人意志与历史宿命碰撞之际,火花闪烁,那样的时刻从此会照耀人类文明的天空。就跟人们总是会崇拜奥运冠军而不太记得亚军、季军等人的名字一样,在历史这场群戏里,有太多的无名小卒会被人选择性地轻视和遗忘。其实,书写历史的,不仅只有那些名垂千古的主角,他们身边常被忽略的配角,同样应当被铭记和歌颂。
与大名鼎鼎的斯科特、阿蒙森、沙克尔顿等人相比,汤姆·克林因粗通文墨,没有留下著作,也无他人为其作传,以至于他被遗忘在了那个英雄时代的角落。可是,在英国进军南极的四次重大探险过程中,他作为以上著名人物的得力助手、随从和骨干队员参与了三次,并且发挥出极其重要的作用,在某些险境里甚至力挽狂澜,成为左右探险进程以及他人生死的“关键先生”。在《极地英雄汤姆·克林传》中,他勇往直前、临危不惧的探索精神,坚忍不拔、百折不挠的坚强意志被淋漓尽致地展现,并且,作者也是从他这样一个配角的视角,旁敲侧击地再现了诸多历史场景,从而令人获得了关于真相的别具新意的解读和思考。
正如中国谚语所说,“时势造英雄”,若不是生于20世纪前20年那个诞生了众多传奇故事和探险家的年代,若不是离开爱尔兰的普通乡村去参军,若不是从军队被选入探险队,克林的命运必将被重新改写,或许跟万千人一样,就是一个勤耕苦作的农夫,郁郁不得志,沉默而无名。当然,除了时代总会给人物创造施展才华的舞台,每个英雄的天赋异禀、勤奋努力也是助他成功的首要因素。他热爱交际,性格开朗,在荒无人迹的南极冰原,能和伙伴们迅速打成一片,能有效排遣寂寞,苦中作乐,并感染他人。与此同时,他那种勇于直前的精神,比如为了参军不惜偷偷地修改自己的年龄,为了不被父母拖后腿先在征兵文件上签字再宣布消息的“先斩后奏”,也为他日后获得成功埋下了强大的性格基因——为了逃避暗淡艰辛的农庄生活,他选择了参军;为了逃避戒律森严的古板部队,他又选择了探险——总之,克林生性独立自主、坚强有韧性,帮助他一步步地告别平凡,成为一个伟大的极地英雄。从本书中,我们还能看到那个时代的特殊风貌,比如西方人对探险事业的痴迷以至于当某个国家的探险队陷入困境,其他国家会伸出援手;再比如英国军队的保守和刻板,以军人为基础组建的探险队里仍然实行严格的等级制度,军官和海员分处两室不说,军官还在各种资源的分配上享有特权。我们还可以看到旧式英伦温文尔雅的绅士之风——人们通过书信这种简单温情的方式来问候、慰安,表达思念、歉疚等心情。
最重要的是,看到一群男子汉穿越这个地球上最险恶之境和生死鬼门关,充满血性地挑战自然和自我极限,特别是看到克林只身穿越冰原去搬救兵来拯救伙伴的情节,如好莱坞灾难大片,虽不能在宽银幕上去体会彪悍的视觉冲击力,但作者的文字仍然力透纸背,令人心潮澎湃,若干次不禁热泪盈眶。对于被他搭救的同伴来说,他远去寻找救兵的茕茕身影如冰原暗夜里的火光,虽无比微弱,但保有珍贵的希望;对于探险时代的群星来说,他虽不是拥有丰功伟业的最亮那颗,但仍然散发着人性的强大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