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艺术家工作室,到形成艺术家群落、建立美术馆,再到声势浩大的艺术节,“蓝顶”已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界的文化标识。“2015成都蓝顶艺术节”刚刚落下帷幕,此前,生活周刊记者专程探访,并与发起人之一、艺术家赵能智深度交流关于“蓝顶”的一切。
文 唐骋华 图 资料
多草创,抱团的艺术家
2003年8月,赵能智和周春芽、郭伟、杨冕看中了成都机场路旁的闲置厂房,四人联手租下,改造成工作室。由于用蓝色铁皮作屋顶,他们管此处叫“蓝顶”。几个月后,何多苓、罗发辉、赵晓东等艺术家相继入驻。蓝顶艺术家群落初现规模。
这批艺术家之间是有代差的。1980年代初,当何多苓、周春芽树立声名的时候,赵能智、杨冕尚属小字辈。日后的道路也有所不同。
以赵能智为例。他1968年出生,1988年考入四川美术学院,1992年以《徘徊街头的人群》系列崭露头角。此后他又凭借《表情》系列、《蓝》系列确立了其“新伤痕美术”代表画家的地位。从风格上说,“新伤痕美术”当然可以追溯自“伤痕美术”,与何多苓相接。但赵能智偏重于日常生活、个人体验。而和周春芽、杨冕等人相比,他更有着显著的不同。
但无论如何,他们共享同一个背景:四川美术学院。在中国当代艺术界,川美是响当当的名头。1980年,川美大二学生罗中立创作油画《父亲》,首度用领袖像的尺寸展现平凡老农,轰动全国,被誉为当代美术史的里程碑。1998年罗中立出任川美院长,至2015年11月退休,川美已是与央美并肩而立的艺术重镇。
从这两所院校走出来的人都有个特点:互相帮衬,特别会抱团。
“蓝顶”草创时期,有的发起人其实已将事业重心转移到上海或北京,但他们觉得,有必要在四川老家建个根据地。“迎来送往也方便些。”赵能智说。之所以选中机场路的厂房,主要是考虑其面积、层高都适合当代艺术创作的需求,而且远离闹市。
远离闹市就不闹腾了吗?未必。艺术家们很快发现,此地靠近机场,频繁的飞机起降总会带来干扰。此外,老厂区的环境也欠佳,尤其是刺鼻的甲醛味令人作呕。为难之际,成都锦江区三圣乡政府主动发来邀请,希望“蓝顶”能集体移居过去。转机来了。
从群落到节日,“蓝顶”的兴起
搬迁从2007年开始。经区政府协助,艺术家们租住民房、厂房和仓库,构建了“新蓝顶”。新蓝顶依山傍水,越来越多的艺术家聚拢过来,包括以“光头泼皮”系列扬名国际的方力钧。受此感召,艺术机构也纷纷落脚。
2009年1月,蓝顶美术馆(老馆)开馆。“我们的大腕很多,需要个窗口。”赵能智解释。按照初衷,美术馆的功能“比较被动”——展示驻场艺术家的作品。但“蓝顶模式”引起了地方政府的兴趣。未几,成都天府新区打造“蓝顶艺术新村”,力邀蓝顶美术馆开新馆。2013年5月新馆正式运营,场馆由建筑师刘家琨设计,他秉持的理念是:朴素又好用。
同时蓝顶艺术节拉开帷幕,至今已是第五届。打一开始,赵能智他们就跳出条条框框。从种类看,除绘画、雕塑、装置、摄影,还涉及家具设计、跨界建筑、新媒体;从参展者看,除川美同仁,还请来余友涵、丁乙、毛焰等知名艺术家。
蓝顶艺术节的时间很长,每年9月下旬启动,持续到当年底,长达六十多天。2015年的主题为“众在·参与”,由首都师范大学教授、文化研究者汪民安担当策展人。期间,各项艺术活动在成都当代美术馆、水井坊博物馆、宽窄巷子等地举行。
最有意思的首推“工作室开放活动”——位于蓝顶艺术核心区和栀子街艺术区的艺术家工作室和艺术机构向公众敞开大门,总数逾100家。这是蓝顶艺术节的传统项目,颇受欢迎。每逢那几日,何多苓、方力钧、赵晓东等名家的工作室人头攒动,国内外艺术家、美术院校学子、普通市民都慕名前来,现场热闹非凡。
从较单纯的艺术家工作室,到逐渐形成艺术家群落、建立美术馆,再到声势日益浩大的艺术节,“蓝顶”成为了中国艺术界的文化新标识。对此,赵能智坦言出乎意料,“但或许,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艺术介入生活’‘艺术影响生活’吧。”
Q=生活周刊 A=赵能智
从个人体验出发再创作
Q:像“蓝顶”这样,一群艺术家聚到一起,会产生什么样的碰撞?
A:我们管这个叫“艺术家生态”。首先是四川本地的艺术家相互交流、刺激,产生一种场域性的氛围,最终,会形成有艺术生长力的“群落”。然后慢慢的,吸引其他地方的艺术家前来,于是就会迸发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想法。
Q:会对艺术家的创作发生影响?
A:当然会,尤其是外来的艺术家特别明显。比如说方力钧,跑到水井坊博物馆,从古窖池里取了酒体,对他当年“光头系列”中的《1997态》进行了再创作。非常有意思。
Q:“蓝顶”办得很成功,但是,你在2005年的时候去了北京。为什么?
A:久居生厌。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从川美毕业后留在重庆当了7年的职业画家,住烦了,搬到成都,又是6年。2005年前后我感觉又遇到了瓶颈期,只身前往北京,在花家地租房子当工作室。当然,因为有了“蓝顶”,可以跟不同的艺术家交流,我还是经常回成都。
Q:换了个环境后创作有什么新变化?
A:从前我的作品,从笔触到色彩都比较情绪化。那时候我追求所谓的“绘画性”。后来我意识到,情绪是很缥缈的,绘画性也靠不住,我们不能靠这些去生存,理性才是最重要的。我就想,干脆倒过来,把情绪降到零,所以就画了《蓝》系列、《婴儿》系列。那是用最简单的颜色、最简单的画面、最简单的方法,很克制地进行绘画。
Q:我可以理解成你的绘画越来越具有抽象性。
A:对,艺术终归是抽象的。我不会直接具体地去表现某个人或某个社会,地震了就画地震,雾霾了就画天空被污染,这太肤浅了。艺术家总是试图表达我们无法触及的东西,从表象中抽离出艺术跟社会的关系,从生存的内部提出问题。
Q:你经历了85新潮、当代艺术低潮以及21世纪的崛起。有什么感触和变化?
A:90年代没什么人想通过画画致富,画廊、艺术机构也很少。有了新作品,请张晓刚、叶永青来看一看、评一评,喝喝酒聊聊天,就足够了。现在变得特别复杂,艺术家要面对市场、面对媒体、面对流行文化……这是时代使然。艺术圈的社交也好,跨界到时尚圈也好,都非常正常。我只要保持自己的态度,坚持从内心、从个人体验出发就好。
Zhao neng zhi 赵能智
赵能智与“蓝顶”结缘,已有十二年时间。作为发起人之一,他亲眼见证了这个艺术家群落从构想到落地,并一步步扩展影响力,成为中国艺术界不可忽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