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世纪,犹太人曾沿着丝绸之路来到唐代首都长安。由此可知,他们与中国人结缘之早之深。上海开埠后,拥有经商头脑的犹太人抵沪,如沙逊、哈同、嘉道理等,在上海近代史上记下了浓重的一笔。
不过,初到上海的犹太人大多为富翁、冒险家,人数也才千余人。他们高踞食物链上端,和普通人是相隔的。十月革命前后,大量俄罗斯犹太人移居上海,他们经营皮货店、服装店、饭店、书店,做的都是小生意。生意虽小,人与城市的距离却贴近了。
1938年局面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前,世界上多数国家是接纳犹太人的,之后却陆续关上了大门。深受德国纳粹迫害的犹太人想逃出生天,只有一个选择——去中国;而在中国,他们唯一能待的只有处于孤岛时期的上海。据学者研究,德国、奥地利、波兰等地的犹太人纷纷辗转而来,这个过程持续到太平洋战争爆发。他们和上海的故事就此展开。
潘真的《犹太难民与上海》记录了其中66个故事,用作者本人的话说,发掘了不少“独家记忆”。
麦克·布鲁门撒尔,1938年末随父母逃离德国,避难上海,从13岁至21岁整整度过了八年。刚到上海时家境尚可,租住在威海路附近。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情况恶化,他只得四处打零工。他干过一份活:每天送面包,报酬是半条棍子面包。拿到面包后他会趁热卖掉,换取粗糙但数量更多的食物。1943年,布鲁门撒尔家搬到了舟山路59号的小阁楼里。那是日军专为犹太难民划出的“隔都”(ghetto),两平方公里的面积里挤着18000多人。
与之类似的回忆书中还有不少,既包括人——例如已故以色列前总理拉宾,犹太难民后裔、上海世博会以色列国家馆总设计师渡堂海,也包括地点——例如被犹太难民视作精神家园的摩西会堂、上海犹太人常去的大西洋咖啡店。
难得的是讲述者都很坦诚。很多人表示,在上海的日子里他们还年幼,而且多为聚居。加上文化隔阂、局势动荡,因此,与当地人交流较少。像布鲁门撒尔,八年里才学会了一点点上海话,主要是跟他经常打交道的老虎灶小老板、黄包车夫学的。直至多年后回想起来,才感到中国、上海是自己的“根”。这也是犹太难民及其后裔近年来频频造访的重要原因。
我觉得这是本书最打动人的地方:它充满了细节,用细节还原了那段历史、那些温暖和百感交集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