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出生的上海小伙高烝杰自称是“喝着汽水长大”的小孩。13年间，他收藏了近3万件汽水周边，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不曾见过解放前的上海，却“见”过那时的上海汽水。

    文 张晓雯   图 受访者提供

    上海滩的“荷兰水”

    1768年，英国化学家普利斯特莱破天荒地尝试把二氧化碳直接溶解在水里，这便是汽水工业的萌芽。随着科学不断的发展，后人再配以有机酸、香料、蔗糖，才称之为“汽水”。以“荷兰水”之名舶来中国，汽水经历了一个从高冷到亲民的过程。

    “汽水文化和上海之间100多年开埠的历史是很紧密的，从汽水的发展你可以看到海派文化的演变。刚开始时，喝汽水好像是一个很高大上的动作，生产量非常小，人们的消费能力有限。”然而渐渐地，民国时期的上海滩，悄悄出现了一种异名了的汽水：沿街摆开的小摊头，自制的“荷兰水”被装在带有盖子的瓦盆里，时髦一点的小贩则装在带有自来水开关笼头的白色瓷质大容器里，上面印着“荷兰水”三个青色大字。未必所有人都饮酒，传统意义上的茶饮又显得古老，这是高烝杰认为汽水文化与之区别的一点：“在我看过的史料中，从平民，到中产阶级，到富有的达官阶层，对汽水都变得偏爱起来。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一个新兴的事物，能带来一种新的刺激。”

    高烝杰翻阅的大量史料包括了当时的海报、书籍、发票、票据……从中可以看到，解放前的上海诞生过的汽水品牌大概有十几种，如屈臣氏、正广和、中央汽水、大美汽水……永安百货当时还是先施公司，还有一款自制的先施汽水。

    一张泛黄的华商屈臣氏汽水发票，清楚地罗列了当时各种柠檬水、苏打水、沙士水的打数和单价，红色瓶身形状的印章盖在其上。“身体直直的，是标准的屈臣氏瓶型，正广和的就呈椭圆形。”票据在高烝杰看来可以反映出当时上海的很多社会状态，“一看年份，二看当时售卖的价格，反映出当时的通货膨胀、消费水平、当时上海的税务状况等等。实际上当时售卖商品是很严格的，以前只要是卖出去的商品，哪怕是汽水，都会打上‘汽水已付’这样的标识，做得很细，每一个单项都做进去了，比现在的票据还要精细一些。”

    看似毫不“搭界”的铁路局中式客饭收据也出现在藏品中。原来这是那时的广告，“铁路局在火车上卖饭，卖一些零食之类的，汽水品牌就把广告植入到票据上面，要出广告费用的。”“请饮xxx汽水”，客气礼仪的用语方式搭上另类方式的广告，令人回味那个华洋共处、“不合时宜”的时代。

    玩物扩志

    直到可乐出现以后，正广和、屈臣氏、梅林等汽水品牌开始仿效最著名的可口可乐，就有了“正广和必乐可乐”等严格意义上说只能是糖水的汽水。市场份额竞争的激烈使得各家汽水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偏向于主打用美女做广告，如阮玲玉、胡蝶。“实际还真是有效果。因为女人喝酒少，对汽水的兴趣是高于男人的。”一张正广和必乐可乐的广告传单是高烝杰十分心爱的，“有些甚至做在了书的里面，成为书的一页，画面、刻板做得这么漂亮是很少见的。”身穿旗袍的女性头戴花枝，被刻画得典雅又不失妖娆。“高贵饮品，味美怡神”的字样显示出当时已经有两种书写方式，从右往左，从左到右都有。

    关于老上海物件的收藏，大家比较习惯的可能是收藏老古董、家具或者唱片等。收藏汽水对高烝杰来说是个“机缘”。“你会偶然对某样事情突然产生特别浓烈的兴趣。”他说。这种“突然特别浓烈的兴趣”一开始只是针对普通的玻璃杯器皿，“我喜欢它透明的质感。”在师傅的带领下，就成了正式的“汽水”专家。

    “我有一个书房和一个仓库，书房几乎塞满了。”在一个时期里，某个品牌的汽水如果是孤独地存在的话，是不可能的，因此高烝杰收集各类汽水，让它们互相做印证，呈现出上海汽水很完美的软性连结。其中，说来有点“不健康”，他自小就几乎没喝过别的饮料，就是可口可乐陪伴长大的。

    可口可乐作为完全的“洋汽水”，在当时都是在美国做好了，然后运到上海来的。高烝杰收藏了一个大木箱，里面有一层一层的嵌格，可以装24瓶汽水。近九十年来，可乐瓶身的形状也从药剂瓶、豌豆瓶到弧形瓶一步步演变。这大木箱和一个放大了的巨型瓶身展示瓶，是他从美国亚特兰大抱回来的，坐飞机时还舍不得托运。平时，他往巨型瓶里存钱，出去做展会时用大木箱装他那些宝贝。

    在高烝杰看来，他并不认为收藏是别人口中的“玩物丧志”，“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我们需要给自己一点正能量、一个方向让自己把心沉下来。你必须把精力时间投入进去，你要和它之间产生共鸣，要去研究、了解它，否则就停留在很表面、浮躁的状态。”不单单是今天拿到了某样藏品，藏品跟他已经建立起了一种感情，他可能是它暂时的主人，他也会考虑它未来的去向。 

    问答Q&A

    Q=生活周刊 A=高烝杰

    Q:看到什么样的上海汽水你会想要收藏，选择标准是什么？

    A:色彩、出品年份、设计版面、是不是我所需要的收藏类型。不是说所有的汽水我都要，我的收藏空间是有限的，财力也是有限的，只能挑哪几个项目是我主打的题材。

    Q:所以你主打的题材是哪些？

    A:我主打题材是解放前的可乐、周年庆的重要的东西、和中国文化有关的徽章、当时那些文字……老旧文化的东西我是要的，和历史有关的。

    Q:通过哪些渠道得到这些汽水相关的东西？

    A:网络、老的收藏家转赠，有些也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任何项目的收藏，除了和藏品之间有缘分，这个东西能够属于你，还要看能得到多少人的帮助。要让别人看见你值得别人帮你，要别人看得到诚意，说到底收藏就是做人。

    Q:收藏汽水之于你的意义？

    A:最开始就是突然觉得可乐这东西挺好看的，想能不能做个收藏项目。我把我能做好的事情做好，对外可以给大家展示、分享，告诉所有人原来一个小小的类别里可以得到很多的快乐，这种快乐是要自己去体会的。不是今天玩这个明天玩那个。

    知道多一点 More

    “1925-2015”上海汽水怀旧收藏展 

    从2003年起，高烝杰就开始收藏上世纪20-50年代、近现代的汽水瓶及相关周边产品，藏品涉及各汽水品牌的历史平面史料、易拉罐、徽章、标签、海报、广告牌、金属车模等，从中反应融入海派文化的近百年间，汽水富于时代感的变迁。正如他所说：“在小小的汽水文化中，领略到世界各地的历史人文。”展览将在群众艺术馆二楼白厢进行至11月23日，11月7日与21日将分别举办两场分享交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