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乌镇戏剧节开幕式上，孟京辉导演只用了8个字概括他对这个“戏剧乌托邦”的诗意感怀：如梦、如幻、如醉、如痴。接过艺术总监头衔的孟京辉让2015年的乌镇戏剧节融入了许多新鲜的血液，那些梦幻般的、离奇的、实验性的大戏也印刻着“孟氏风格”。

    文 冷梅   图 受访者提供

    Q=生活周刊 A=孟京辉

    我们需要身在乌镇的梦境感

    Q:可以聊聊这次你选戏的原则吗？

    A:我选戏的原则，只能说我认为我喜欢，别人也会都喜欢。这中间从哲学的概念上，是没有逻辑关系的。所以我愿意将刚开始的前提、过程和结果连缀起来。只有当这种连缀好了，这其中主观的连缀和客观的连缀才可以合二为一。

    Q:乌镇戏剧节里，究竟该演出什么样的戏剧？

    A:观众喜欢或者不喜欢，我觉得根本不重要。我们要的是一种身在乌镇的梦境感，我们所要找寻的是“乌托邦感”，我们所要找的理想国。像今年的开幕大戏《物理学家》，它关心人类，关心人与人之间内在的情感、关心现代社会人的身份变化、关心这个荒诞世界和人的关系。如果更现实一点说，它关心最切实的核问题、环境问题；还有人和人之间的交流问题，所有这些东西都具有现实意义。

    Q:身为本届戏剧节的艺术总监，你内心的标准是什么？

    A:我希望这次戏剧的类型、形式样式都能更加丰富一点。你能看到一些肢体剧、语言类的戏剧；可以看到一些喜剧和特别极端的作品。例如我们选的另外一个开幕大戏——中国导演李建军的《飞向天空的人》，这部戏呈现的语言不多，但是所有语言都是想着A，在说B,做着C的事儿，最后让大家达到D的状态，是很奇妙的一个戏剧。总监，总会把个人的一些想法和喜好，投射在戏剧的质感和筛选上。我个人更喜欢一些狂放的、强烈的、飘忽不定的各种戏剧风格的集合。这样说吧，如果是在北京和上海你能看到的戏，为什么还要跑到乌镇来看呢？

    Q:每一个戏剧作品的邀约，是你亲自做，还是有一个团队负责？

    A:我们有三个团队在推进这些事儿。除了我的《两只狗的生活意见之外》，本届戏剧节有7个世界分量级的剧团。这些世界级的剧团，光技术手册就能出本书了。像《物理学家》的技术手册里头详细地记录了每一个吊杆，每一盏灯的位置和摆设，后面的布景和灯的关系、灯的型号，如何进行装台等等；像立陶宛的戏《迷乱》，说的还是当地方言，还有德语戏，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经过前两年的经验，乌镇戏剧节办到第三届已经很顺畅了，但是仍然有大量繁忙而又细腻的工作需要处理。

    我爱乌镇的自由自在

    Q:像这种剧院群的体系，是不是目前也只有乌镇能够来做这样的戏剧节？

    A:像乌镇大剧院是世界级的设备配置，像小的国乐剧院设备也都是最先进的；再加上戏剧节期间整个乌镇配备的管理，有3000名工作人员在为戏剧节工作，我敢说这应该是世界第一规格了。我们到国外的戏剧节，我们是谁啊，from china的一个 artist director,人家见得多了；但是到乌镇来，我们尊重艺术，尊重艺术家，来的都是客人。我们有中华民族的待客之道，我们也有自己的宽容、豪迈和自由自在。我参加过世界各种大大小小的艺术节、戏剧节，有政府背景，也有民间背景的，乌镇确实有它独特的地方。我爱乌镇，就是爱它的自由自在。我热爱它的豪情，我工作起来没有任何障碍和羁绊，只要按照自己的感觉走就OK了，特别愉快，很high。

    Q:今年筛选剧目上，关于“承”这个主题怎么去诠释？

    A:承即是承接，一个是在身体上和形态上有一个承接，然后就是戏剧美学上有一个承接。我们在中间贯穿了一条“暗”的河流，也是和环乌镇西栅的河有了关联。比如这次你能看到古希腊的荷马史诗、莫里哀、莎士比亚、契诃夫、易卜生、布莱希特到迪伦马特，一路走来，包括中国的戏剧大师也在这条历史的长河里，通过这条河流，你就能感受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在西栅的长街，我们挑选了文化长河里100个戏剧大师的头像悬挂其间，这些大师正在乌镇的大街上望着我们，这就是承的延续。

    内心纯洁地只做这一件事

    Q:乌镇的豪迈，会不会让它在戏剧方面做到北京、上海干不成的事儿？

    A:对，未必一定是大手笔，但是却有着诚恳的心态，在整个戏剧节里面，我们更多看到的是诚恳的东西，我邀约的所有这些中国剧目，我都跟他们这么说，如果你们来乌镇，是为了显摆自己，或者是拿出一个多么出色的作品来，我觉得你根本没有必要来乌镇。你来乌镇，是要和整个乌镇共同成长，把你最美好的东西，放到这个戏剧节里。这个美好的东西，可能刚开始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是只要你内心特别纯洁就可以了，那你就来。像我、陈向宏、赖声川、黄磊、田沁鑫，平时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交流，但是到了乌镇，我们就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拿过来，把自己最有热情、最有魅力的东西都拿到这里。这就不一样了，它不是一个人的戏剧节，如果它只是一个人的戏剧节，它就丧失了某种东西，就是这种宽容、合作的心态让它的未来充满了种种可能性。前两天，黄磊说得特别好，再过一段时间之后，我们就消失了（这些发起人的身份会一点点抽离），但是乌镇戏剧节那种美妙的东西会一直流传，我们是有理想的，我们要做“最有理想”的戏剧节。

    Q:你觉得乌镇画的梦，已经实现了吗？

    A:你们看到的，包括我们看到的，只是乌镇的第一步棋，后面还有二十步棋呢！据说去年乌镇旅游的收入排在黄山之前，位列全国景区第一，放在五年前，谁能想象呢？十年前，西栅还一片废墟呢？所以，你到这来，就是做梦，不是那个梦，而是dream come ture那个梦，所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