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的森林》《且听风吟》《海边的卡夫卡》……是文艺青年唇齿间翻来覆去的佳肴,不知疲倦。那句“我永远站在鸡蛋一边”,广为流传,被频繁引用。最典型的,是每逢诺贝尔文学奖开始造势,村上大叔都会身不由己地被拉来“陪选”,供大众品头论足。
人与人的交往,尤其男女之间的交往,怎么说呢,其实是整体性问题。暧昧、任性、痛切。
村上春树是颇具话题性的作家,哪怕他刻意控制曝光率,仍挡不住全世界媒体和粉丝对他的念叨。涉及写作,他也逃不掉各种评价。近些年村上多写随笔、游记,出了几本书。于是有人怀疑他才思枯竭,过了小说创作的巅峰期。2009年推出长篇小说《1Q84》,却毁誉参半,甚至恰好佐证其“江郎才尽”。2011年,芥川奖评委、日本作家岛田雅彦曾说过,村上作品充满了“美国文化的调调”,已显落伍,“日本的年轻人不读村上春树。”
2014年4月,《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出版。这是他时隔九年后的首部短篇小说集,当即引起瞩目,在日本卖出50万册。一年后中文版问世。上海译文出版社在思南公馆举行新书首发式暨读书分享会,请来译者林少华、陆求实和作家走走担任嘉宾,畅谈那些“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活动当日媒体、读者蜂拥而至,现场人头攒动。看来,村上春树的人气依然爆棚。
飞蛾在窗边拼命拍打窗户
这场名为“孤独者之歌”的读书会结束后,一名男士特地找到了走走。他三十多岁,人生坦途,现在美资药业工作,月入万元,有幸福的小家庭。但他告诉走走,村上春树打开了另一扇窗:“天啊,我第一次意识到,今天的我已经能够看到五十岁的自己了!”
走走将这称作“很小的刺痛感”。意思是,村上为读者制造了凝视自我的机会,让人们得以审视:原来我活得是如此庸庸碌碌啊。
那么这一次,村上春树究竟讲了些什么,以至于能刺痛普通人呢?按照村上“御用翻译”林少华的说法,《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是直译,而细究起来,将“没有”理解成“失去”或许更合适。“没有,可能意味着一开始就没有。但书中的男人们是有过女人的,只是已经失去,或快要失去了。”因此,书中收录的7篇小说,都围绕着一个主题:失去。
谁失去谁?顾名思义,男人失去女人——《驾驶我的车》和《木野》失去的是妻子,《昨天》失去的是女友,《独立器官》失去的是情人。同名短篇最有趣,讲“我”得知14岁暗恋的女同学离世,遂觉得那时的“我”也随之失去,成为“世界上第二孤独的男人”。
从书中主人公看,他们原本有着安逸的生活,心理模式、行为模式均属于典型的中产阶级。这类人遍及社会,用走走的话说,其实就是你我——大学跟同学在一起,踏入社会跟同事在一起,身边永远不缺朋友,人生一眼望得到头。生活像温水煮青蛙,再平庸,我们也能日复一日地延续下去。
“村上却将你刺痛了一下。”走走说,“通过小说主人公的遭遇,他提醒你有什么东西失去了。妻子、情人、你爱的人,原来不是手边拿来就有的。”由此,我们的内心烙上了哀痛。在走走看来,那位男士被村上触动,就是因为体会到了一种“飞蛾在窗边拼命拍打窗户”的痛惜感。这也是那么多人喜爱村上的重要原因。
少年长大后的丧失感
村上春树的上一部短篇小说集《东京奇谭集》出版于2005年,此后出了几部长篇,但一直没有发表短篇小说。时隔九年,他忽然将目光对准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为什么?
在本书日文版前言中,他透露,写这些短篇有“私人性契机”。动笔后很快写完。至于这契机具体何指,没说,一如他笔下那些沉默的主人公。2014年11月,村上春树接受日本《每日新闻》采访,表示新作的主题是“孤绝”。按林少华的转述,小说中的女人只是个符号,“与其说是男人失去了女人,莫如说是对于自己必不可少的东西的失去,怀有种孤绝感。”
外界认为,这和村上春树近年来的心境有关。
1949年初村上生于日本京都,三十岁那年发表处女作《且听风吟》。此作与之后的《1973年的弹子球》《寻羊冒险记》构成了“青春三部曲”。1987年,村上凭《挪威的森林》赢得全球性声誉。至2012年,其销量已达1500万册,并培养出几代“村上迷”。
村上春树广受喜爱,是因为他理解普通人,尤其是年轻人的困惑、哀伤。日本80后女作家、《一个人的好天气》作者青山七惠就说,村上的作品最适合“处于青春期的年轻人”。
不过人总要长大——哦不,变老的——村上春树毕竟已是年逾六十的老人了。加之日本是老龄化社会,其心境变化难免会流露出笔尖。魔都著名文艺青年btr注意到,《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的主人公平均年龄达41.2岁。“终于,少年长大啦。”他半开玩笑地说。长大了的少年,细细体察着“以男女关系切入的人际交往/亲密关系的失败及其带来的丧失感”。
换言之,《没有女人的男人们》是村上春树目前为止“最大叔”的作品。到底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