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骋华 图 资料
时间的游戏
当作家之前,马克·李维还做过很多事。1961年10月他出生于巴黎,最初的梦想是做一名医生。他觉得“治愈人”是非常有意义的事。18岁那年,马克·李维加入红十字会,做了好些年急救员。但他终究没能穿上白大褂。“成为医生的时间太漫长,费用也太贵。”他大学念的是资讯管理专业。
毕业后马克·李维创办了一家IT公司。此后,他又创立电脑影响合成公司,还与朋友合伙开了家建筑事务所。短短几年,该事务所就做到了行业顶尖水准。可口可乐曾是其客户。
转折发生在35岁。那年儿子满9岁,此前,每晚马克·李维都会讲睡前故事。为了不重复、保持连续性,他通常会提前一天做准备,趴在书桌前写故事。然而有一天儿子直言相告:“比起你的故事,我更喜欢看动画片。我不想再听了。”马克·李维坦言,感觉很挫败。
他实在怀念那段时光,干脆提起笔,写下处女作《假如这是真的》。“我希望儿子35岁的时候读到它,让我们通过小说遇见35岁的对方。”马克·李维称之为“”。
出人意料,《假如这是真的》跻身该年度法国图书榜的销售冠军。好莱坞大导演史蒂芬·斯皮尔伯格才翻了两页,就以两百万美元买下版权。2005年,根据小说改编的《出窍情人》热映。从此,马克·李维转身为职业作家。不过令人感兴趣的是,身为法国作家的他却常住纽约,而且热衷于旅行。
在投身写作的近二十年里,他创造了诸多“畅销奇迹”。《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七日永恒》《伊斯坦布尔假期》皆取得巨大销量。特别是2009年推出的第十部作品——《偷影子的人》,以温柔风趣的风格、催人泪下的故事,风靡全球。
最近,马克·李维带来了新作《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这部小说以主人公苏茜为主角,她从小不能用家族姓氏,不能有自己的梦想。由这一设定出发,苏茜开始了寻求身世谜团的历程。这也是马克·李维对自身的寻找。因为他有土耳其血统。
Q=生活周刊 A=马克·李维
我是没有边界的作家
Q:作为一名法国作家,你却长期生活在纽约,甚至工作室也设在那里,尽管你仍旧用法语写作。为什么?
A:首先,我非常喜欢纽约,这座城市有着各种各样的人。事实上我喜欢生活在国外,喜欢其他国家的文化,喜欢从中发现闪光点。到国外所有的东西都是新鲜的,食物、建筑、城市风貌、人的敏感度,等等。遇见各种不同的文化,这会让我很兴奋。现在我一年回法国两三次,在法国,我反而感觉自己像个游客。
Q:这种体验对你的写作带来怎样的影响?
A:异域生活会带来奇思妙想,《偷影子的人》里那个可以和影子说话的小男孩,这是普通人绝不会有的经历。《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也是这样,主人公苏茜的经历与我从小就有的身份困惑息息相关,这是单纯的法国本土作家不具备的。
Q:那你如何界定自己的身份,法国作家,或者是世界性的作家?
A:说我是世界性的作家,可能有些大了。应该这么说,我是一个没有边界的作家。在国外生活那么久,其他文化对我的影响更重要,而不是法国身份。
Q:你的这种状态,让我想到了玛格丽特·杜拉斯,她也有相当丰富的异域经验。
A:对,我跟杜拉斯确实有些相似。她也在国外生活很久,她的作品也是没有边界的。实际上我非常喜欢杜拉斯,她向世界投放的眼光、她身处于这个世界中的姿态,以及她的那种独特的敏感性,都令我着迷。
Q:你的写作态度十分开放,在法国当代作家中似乎比较少,这也导致了中国人对现在的法国文学不太了解。
A:是的,当代法国作家更多关注法国本身的事情,给人的感觉是非常的以自我为中心。糟糕的是,很多法国人以此为荣。但我认为这并不是好事。
Q:你的开放式态度和出身有关吗?例如,你有土耳其血统,这会不会使你和法国文化构成某种特殊的关系?
A:会的。4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有土耳其血统,我的曾祖父那一辈还为土耳其建造了第一所女子医院。这使我对自我身份的看法产生了改变。后来我又知道,祖父母是犹太人,二战时在集中营遭受过迫害。我从小就有点与众不同,但这有个悖论:一方面,对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有点开心,一方面又很害怕这种不同。
Q:与众不同会造成身份困惑?
A:确实,我曾经因此而倍感困惑。于是我开始寻找,寻找我的家族历程,寻找我的身份。我逐渐意识到,人的一生中对自我身份的寻找是不可回避的过程。我也开始阅读。在书中我可以遇到相似的人物,他们能安慰我。那时候我几乎对所有的书都好奇,想从中找到我自己。读书也是没有边界的。
Q:你的儿子有没有遗传你的困惑,你会教他如何面对吗?
A:作为父亲我教育儿子的时候会说,你要对这种不同感到开心、骄傲,而不是隐藏这种不同。
Q:你曾经为了儿子而写作,现在呢,写作的原动力是什么?
A:某种程度上,我所有的书都可以说是写给儿子的,这种热情至今没变。我非常爱我的儿子。当然写作本身也有巨大魅力。写作意味着一种真正的自由。相比于做电脑工程师,我现在更自由,随便到哪儿我都可以工作。写作是最接近我内心的事情,它打开了一扇看似不可能的门。过往的经历塑造了我,而写作又将我重塑。
摘录
也许我信仰的只有生命,我敬畏生命,却无惧冒险。
我们可以找个人来排解孤独,可以和某个人一起过日子,来消化上一段感情,可也许对之前的人的记忆一直存在。我们跟一个人说话,也许听到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看着说话的人的眼睛,其实心里念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比恐惧更强烈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