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唐骋华 图 顾汀汀 资料

    超能力总能引发超级关注。自1月份开播以来，《最强大脑》的收视率节节攀高。第七期之后，收视率达到2.13%、收视份额达8.54%，领跑周五晚间所有节目。参赛选手也凭借超乎寻常的表现，受到广泛瞩目，甚至获得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人们对大脑的兴趣被激发了起来。郑才千面对一堵由5000个魔方、45000个色块构成的魔方墙，周玮面对16位数字的开14次方，黄金东面对102个二维码，都挑战成功。选手们要么有鹰的视力，要么有狼的听力，要么两者兼具。观众好奇：如此“逆天”的能力是打哪儿来的？难道他们都是来自星星的人！

    顺便说一句，金秀贤很可能在《最强大脑》国际赛阶段担任评委。如果顺利，我们将看到“都叫兽”与选手的碰撞。当然，Dr魏和梁冬之间的“文理舌战”会继续，蒋昌建带有辩论风格的主持风格会继续，人类对“最强大脑”的探究，更会继续。

    【 记忆，女神之母 】 

    人人都爱女神，若问爱得有多深，首推古希腊人。希腊神话有缪斯（Muses）九女神，分别掌管诗歌、戏剧、天文等，千百年来，她们被当作哲学、艺术和科学的总称。某某创造了伟大作品，我们就会说，他受到“缪斯之神”的垂青。可你要知道，女神也是有娘的。缪斯九姐妹的母亲叫谟涅摩绪涅（Mnemosyne）。名字太拗口？看她的身份就行——记忆女神。 

    换言之，古希腊人认为，缪斯女神乃文艺和科学之母，而女神之母是记忆。 

    古希腊人自有其道理。我们至今习惯用记忆力的强弱来评判某人的智商，《最强大脑》开播以来，引起轰动效应的选手，往往具备了超强记忆力。例如，靠“指纹识人”的吴天胜、成功挑战“魔方墙”的郑才千，以及用肉眼就能分辨出二维码的黄金东。一个人天赋再高，如果患上“失忆症”，也将难有作为。 

    那么，记忆的前提又是什么呢？大脑。 

    人类的脑容量堪称灵长类动物之最，为猕猴的20.6倍、长臂猿的14.4倍、黑猩猩的4.3倍。1500毫升左右的脑容量使人类搜集、储存和处理信息的能力远超动物，发展出高等智力。因此，认知心理学家将净重仅1.5千克的大脑视作精心设计的记忆工具、存量惊人的记忆仓库。有趣的是，由于脑容量增加是基因突变的结果，为此，人类经受了几百万年的头疼，剧烈时满地打滚。这似乎有助于解释曹操这类工于心计的枭雄何以饱受“头风病”折磨。 

    认知心理学的研究表明，对记忆，大脑各部分均承担功能，但有三个区域最重要——大脑皮层、小脑和海马。 

    简单说，大脑皮层涉及知觉、语言、思维、复杂动作等，让人类的记忆和认知成为可能。科学家还把大脑皮层分成若干“脑区”，以此确定视觉、语言、音乐等功能各由哪些区域承担。小脑位于脑的底部，形似菜花，负责运动功能和动作记忆。一般认为，实用性记忆储存于小脑中，如打字、书法、开车等技能；而更广泛的信息，如人名、字词含义、地理位置等则储存于大脑皮层中。至于海马，其作用为对信息进行加工，再传输到这两大区域。 

    我们已了解了最强大脑的构造，但它究竟是怎样炼成的，尚待解析。需要说明的是，约一万年前人类脑容量完全定型，只是随纬度变化而有上下20%的浮动，而这不影响智力状况。就是说，单纯从记忆看，大家智商差不多，吴天胜、郑千才并非来自“二次元”。

    【 记忆术，炼金术 】

    电影《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最后，曾经的朱小北侃侃而谈她自创的“刘云记忆法”，宣称能让小孩子快速记住大量知识点。电视剧《我是特种兵》屡屡出现此类场景：面对一大摞资料，特种兵们扫几眼就能牢记。  

    记忆法，又称记忆术，旨在提高和强化人的记忆能力。《最强大脑》的选手和朱小北、特种兵一样，都是通过训练掌握这门技术的。  

    记忆术的风行源于一对矛盾体——信息存储与信息处理之间的矛盾。人类脑容量很大，大脑皮层上又分布着数百亿神经元，按道理，可掌握海量信息。但现实生活中我们的记忆总会受各种限制，某些事即便强记，也很快就忘却。确实，人类拥有巨大的记忆潜能，问题在于如何开发它？据说爱因斯坦的大脑利用率也仅达10%。  

    当然真相是，爱因斯坦的大脑从未得到认真研究。美国病理学家托马斯·哈维在持有爱因斯坦大脑切片的三十多年间碌碌无为，最终它们还神秘失踪。说起来，笛卡尔、拜伦、贝多芬等天才的大脑都被解剖过，可惜成果寥寥。不过记忆术从未停滞，因为多数人并不想知道人为什么能记忆，而只想要掌握加强记忆的方法。  

    西方人对记忆术的探索源远流长。据记载，古希腊元老院议员发表演说时会偷瞄大厅里的柱子，那上面刻着些“关键词”，提示他讲演主题和线索。古罗马人又进一步，他们把繁杂的事物和熟悉的场景挂钩，比如，把一连串数字分别对应卧室的床、电视机、橱柜等，随后在脑海里走一遍，就记住了。这被称为“罗马房间法”。  

    古老的技术长盛不衰。《最强大脑》现场，黄金东用一个多小时记住了102个二维码和相应的手机号，震撼全场。事后他透露的诀窍正是罗马房间法。  

    罗马房间法的专业术语叫“特定记忆法”。它只是众多记忆术之一，流行的还有挂构词记忆法、关键词记忆法、组织化图式等。据说日本人开发了上百种记忆术。1991年，“记忆大师”托尼·博赞发起“世界记忆力锦标赛”，比赛设十个项目，挑战人类记忆的极限。  

    中国人对记忆术的热情始于1998年。那年底，《学习的革命》中译本上市，3个月卖出500万册，总销量逾千万册。今天来看作者不过是粗浅介绍了认知心理学，其传授的记忆术也缺少操作性。然而，“通向21世纪的个人护照”的副标题、谢晋代言的名人效应，以及人们对学习方法的渴望，使这本书风靡一时。此后同类书籍涌现，并且与鼓吹潜能开发的成功学混合，满大街的超强记忆法、快速记忆法、第N项修炼……记忆术成了炼金术。  

    2000年《开心辞典》开播，延续十几年才停播，已堪称长寿。2012年江苏卫视推出《一站到底》，2014年又推出《最强大脑》，从满屏的娱乐选秀亲子类节目中脱颖而出。但凡与记忆、知识、智力有关，都是迷人的。

    【 长与短，文与理 】

    《一站到底》给人的印象是，“知识点”多而散，选手更多地依靠博闻强记，无需特殊训练。《最强大脑》不同。吴天胜是首位荣获世界记忆力锦标赛冠军的中国人，郑才千是该锦标赛史上最年轻的冠军。其他如“心算神童”葛韵霖、“书价检索”王国林，也都接受过训练。“中国雨人”周玮或许是例外，但他显然有一套心算本领，只不过人们尚未搞清楚。

    《最强大脑》点出了记忆术的要义：不单指记性好，而更看重对科学方法的掌握与运用。这有助于解释一些争议。例如，选手们在比赛中对答如流的数字、人名、颜色，可能一下台就忘了。很多人会困惑：这还有什么意义？

    认知心理学把记忆分为两类：短时记忆和长时记忆。前者善于识别和加工信息，速度快而易忘；后者主管语义、视觉知识、抽象观念等，过程长而牢靠。打个比方，记住数学题的解题步骤固然靠短时记忆，但掌握解题方法，要靠长时记忆。难怪数学老师总告诫我们别死记硬背，Dr魏总给我们眼里的“奇才”打低分。

    作为“科学判官”，Dr魏（魏坤琳）的评分经常让人觉得无情。他的口头禅是“科学是我评判的唯一标准”。在第四期节目，他先给“摸骨识人”的张富源36分，随后更给“扒鸡大姐”赵淑芳打出了1分。理由是：赵淑芬快速心算出汉字笔画的能力，妨碍了她对语义的理解，因此，这种技能“有害无益”。

    Dr魏的严苛遭到“文科生”梁冬呛声，展开了一场科学VS伪科学式的论辩。相比Dr魏，梁冬富有感性，很多期都泪洒当场。这也引爆了另一个老话题：理科男VS文科男。

    1996年量子物理学家艾伦·索卡尔发表论文，用量子力学证明后现代哲学，受到思想界盛赞。没想到这是索卡尔精心炮制的“诈文”，目的是暴露文化人缺乏科学常识。“科学大战”沸沸扬扬，德里达等思想家尽皆卷入，“理科男和文科男是两种生物”的观念从此树立。

    脑科学研究表明，大脑的左、右半球承担了不同功能。左半球与阅读、书写、言语记忆等相关，右半球与几何形状、方向感、非言语记忆等相关。看来，文科男左半球强、理科男右半球强，两者确有差别。但这远非绝对。譬如两个半球都能欣赏艺术作品，只不过左半球擅长理解超现实主义风格，右半球擅长理解现实主义风格。

    事实上大脑是整体运作的，左右半球通过“胼胝体”互通。当涉及意识、情绪、推理等高级复杂功能时，各区域尤其活跃，就是说，在科学层面，理科和文科不分高低且紧密相连。所谓“最强大脑”，是从记忆术角度的评判，不等于大脑的全部功能。如同Dr魏坦承的：“自如地说话也是一种能力，像陶子（陶晶莹），每句话都能说到点子上。我就太生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