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陈黛曦 图 资料
她几乎觉得她所有用青春和熬夜拼出来的公派,到了今天,所有要做的就变成嫁个人,然后,多生孩子。
连日头晕,她躺在瑞典Landskrona小镇医院的诊疗室里做脑部彩超。没有贫血、没有低血糖,白细胞没有增高,没有感染,颈椎也没有问题……小镇医生耸耸肩,用瑞典文跟她说,小姐你没有病。她忽然怒火朝上冒,指着自己的脑袋冲着面前这个肥胖过度的鬼佬吼:“你到底懂不懂,我每天晕倒,你懂不懂?!”。她大声讲英文,来了三年,她还是学不会瑞典文,只能听,不会讲。
右眼皮跳了整整四个月,她将张纸巾撕下拇指大小,蘸了唾沫贴在右眼皮上。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这样做是取白纸的白字,叫它“白跳”。
为了这个公派北欧的机会,她拼掉了自己的青春,告别父母,与初恋情人分手,独自飞往这个黑夜白昼都无比漫长的国度,在她年轻的心里,这里的一切都笼着一层淡彩油画般的光晕,这里的人们一昼夜有48小时那么长。她立志要留下,拿到国籍,她和她的后代都将享受这个高福利国度所带来的好处。书上说这儿的孕妇除了分娩住院有补助外,坐出租车到医院分娩,不论多少次都可获得政府三分之二车费的补助。她几乎觉得她所有用青春和熬夜拼出来的公派,到了今天,所有要做的就变成嫁个人,然后,多生孩子。
她觉得跟老外讲话就像是吸的气还没进到肺,就在鼻腔里兜一圈就吐出来。那位同样犯头晕的德国佬,在她对面做脑CT,他老婆说他睡着睡着就会起来走出家门。她怕自己再晕下去就要变成他,她无比地想回家。
18小时的长途转机飞行,她终于踏回到了阔别三年的土地上。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夏夜,空气湿湿的,像一层天然的润肤露附着在她刚下飞机的干干的皮肤上。她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任由它直直经由支气管进入肺泡,直到胸膛的尽头无处可钻,然后肺泡松弛下来,她长长地吐了出来。
车停在虹口某个逼仄的小区门口,院内的车横七竖八地停着,门卫每晚像打俄罗斯方块似地盘弄指挥小区家家户户的车辆停靠。她又回到初恋情人身边,头晕病不治而愈。
她在“百度百科”里输入“存在”两个中文字,“我们的精神并不是事先就存在来掌控我们的躯体的,而是躯体行为的指导以及对外界的处理和反映的一个器官。我们的精神世界,只是这个器官的一种功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