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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03月05日 版面导航 标题导航 返回本期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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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的奇幻漂流

    Ang Lee

    2013:第85届奥斯卡金像奖(Academy Awards) 最佳导演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2006:第78届奥斯卡金像奖(Academy Awards) 

    最佳导演 断背山

    2001:第73届奥斯卡金像奖(Academy Awards) 

    最佳外语片 卧虎藏龙

    文 唐骋华、邓宝慧   图 IC

    “这次总算是争了一口气!”2001年3月,《卧虎藏龙》摘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最佳美术设计等4个奖项,若干年后在口述自传《十年一觉电影梦》里,一贯叙事平稳的李安说了这句话,并以惊叹号结尾。他的激动是有理由的:“身在人家的地头上,能拿下四座奖已经很不容易了。”

    只可惜,因为和最佳导演奖擦肩而过,李安登台仅一次,没来得及用中文表达对家人的感谢。妻子林惠嘉倒想得开,安慰他道:“没关系,人不可以太贪心!”

    2013年美国当地时间2月24日下午,好莱坞杜比剧院,凭借《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李安将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揽入怀中。发表获奖感言时,在感谢了小说作者、电影公司、制片人、演员等以后,他终于对林惠嘉说出:“感谢我的妻子,今年夏天是我们结婚三十年纪念日,我爱你。”最后他还说了声“谢谢”,并特意使用中文。

    2006年李安就已摘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7年后重获,真像一场“奇幻漂流”。他的电影故事更奇幻。从影数十载,李安漂流在西方与东方之间、传统与现代之间、艺术与通俗之间、理性与感性之间、直率与含蓄之间、自信与卑微之间……

    六年蜗居,妻子只是不管他

    李安获奖后一个段子不胫而走——当年他刚拿到硕士学位,毕业作也深受好评,表面上很风光,却屡试屡败,长期无片可拍,被迫沦为“家庭煮夫”,买菜做饭带孩子。长达6年的蜗居生涯里,如不是妻子林惠嘉,绝不会有今天的大导演李安。

    李安是1978年进入伊利诺伊大学戏剧系的,之前在新北市“国立艺专”,他一直演男一号,拿过话剧比赛最佳男主角。可初来异乡语言不行,只好学“比较没意思”的导演。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走对了路”,“当演员是表演,当导演也是表演,借电影来表演。电影主要靠声光效果,没有语言障碍,最适合我。”

    从伊大毕业李安考入纽约大学,读了3年,获电影学硕士。那是他感觉“最愉快、最充实的日子”。其间他拍了5部电影,其中《荫凉湖畔》获金穗奖最佳剧情短片及纽大奖学金。受此鼓舞,李安靠打工所得、父母资助、女友赞助共100多万台币,拍摄毕业作《分界线》。

    1985年2月,李安原准备回台发展,物什都已打包,装了八个纸箱。就在行李起运前一晚,《分界线》在纽约大学影展中斩获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著名经纪公司威廉·莫里斯当场要与他签约,大力吹捧,“捧到我没抵抗力”,决定留下来试试。

    之后就是众所周知的“六年蜗居”。其实李安并非只带孩子、做家务,他要写剧本——既有原创,找美国编剧润色,也有别人的,请他以导演身份改写。其共同点是,被要求反复修改,改着改着便无疾而终。“一个剧本不成,另一个又来了,总有几个在进行,所以老不死心,人像是悬在半空中。”这就是美国的“企划炼狱”。

    李安怎么熬过来的?没有秘诀,“我真的只会当导演,其他事不灵光。”林惠嘉说过一句话:“他不拍片像死人,我不需要一个死人丈夫!“她是独立女性,以微生物研究为事业,对李安的电影梦并非所谓的“无条件支持”,她自己总结:“我只是不管他。”

    咸鱼翻身,豁然开朗闯新局 

    即便有妻子的“纵容”,到1990年夏,李安也觉得很难撑下去了,“银行卡存折里只剩43块美金,简直是山穷水尽。”恰逢此时,剧本《推手》和《喜宴》在台湾获奖,他获邀返回故乡筹拍。1000美金的机票钱还是对方资助的。 

    李安庆幸好运降临,更庆幸在“企划炼狱”里多坚持了一会儿。他早认定,能当上导演又做出成绩的,都是持续写剧本的人,而不是为生计去干剧务、剪辑或制作的。 

    1991年4月10日《推手》开拍,第一次被人叫导演,“飘飘然蛮过瘾的”。12月7日金马奖颁出,《推手》摘得最佳男主角、最佳女配角和特别奖,“隔天票房立即大涨,下雨天都还大排长龙。”台北票房最终冲到了1800万台币。 

    如今回看,那届金马奖获奖名单堪称豪华。除《推手》,杨德昌《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王家卫《阿飞正传》、关锦鹏《阮玲玉》,也均被奉为华语电影之经典。 

    《推手》为李安“剧情长片”处女作,因将资金悉数投入,他没赚到一分钱。限于题材,海外市场没打开,参加国际影展时收获寥寥。不过李安积累了一个重要经验:他与美国好机器电影公司(Good Machine)合作,在导演生涯的起点,就与国际接轨了。 

    1993年的《喜宴》真正让李安扬名立万——获得了柏林电影节金熊奖,并入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豁然开朗地闯出新局。”这新局包括和美国各地发行商、媒体建立起联系。 

    《喜宴》的冲击力在于,它是首部直面同志题材的华语电影,比王家卫的《春光乍泄》还早4年。就像人们能从《推手》里依稀看到《卧虎藏龙》的影子,《喜宴》也可视作《断背山》的初探。李安不是那种拍完某类题材就彻底转向的人,他会继续思考各种可能性,成熟了,就付诸实施。 

    《推手》《喜宴》及此后的《饮食男女》都采用了美国独立制片的模式。他摸索到的原则是:镜头不要太多,太多,花时间;镜头不能太大,太大,花时间。剧情别啰嗦,有几场别出心裁的戏就够,其他场面“啪啪”地拍过去。演员入镜即演,演完即闪。唯如此,才能“以有限的条件拍出有品质的东西”。拍摄《冰风暴》《色·戒》时该原则同样得到运用,这或许和李安的多数电影不大的成本有关,钱必须省着用。

    父亲、传统与伦理追问

    《喜宴》是李安唯一亲自出镜的电影,只一句台词:“那是中国五千年来的性压抑!”压抑,正是李安作品的重要色调。值得注意的是,《推手》《喜宴》主要在纽约拍摄,《理智与情感》《与魔鬼共骑》等更是西方题材。他的解释是:近乡情更怯。

    1954年10月23日李安出生于台湾屏东县。父亲祖籍江西德安,于朝鲜战争爆发当天抵达基隆,先后在嘉义、屏东、台东、花莲任教职,后担任台南一中、二中校长。

    父亲本为家中长子,李安又是他的长子,遂寄予厚望。“他最钟爱的是我,打得最多的也是我。”父亲企盼儿子念好书,做大学教授,或“学而优则仕”。儿子对电影的痴迷,令他难以理解。40岁那年李安拍了《理性与感性》,父亲还念叨:“小安,再拍十年你应该可以拿奥斯卡,到时候就退休去教书吧!”

    父亲成为压力的来源,李安一度“回台湾就紧张”。而拍电影,“跑得越远,能力越强,人也越开心。”

    《推手》《喜宴》《饮食男女》被称作“父亲三部曲”,“电影一部部完成,父亲的阴影从我的体系内逐渐涤除。”《推手》里的父亲最强势,《喜宴》里的父亲是退休将军,象征父权,但身体已不行。到《饮食男女》,女儿们甚至把老父“嫁”了出去,恢复成正常人。“对我来

    说,这有净化和救赎功能。”

    救赎的成功,也有赖于从西方思想中获取了资源。李安回忆说,初到美国,全新的戏剧理念和以前接触不到的书籍造成了“文化冲击”,他不断反思、调适。在电影里,透过中西冲突,李安反观中国传统中的问题。实际上《喜宴》《饮食男女》的编剧里都有美国人。后来《色·戒》引发争论,也与李安用西方视角讲述中国故事有关——所谓的“牺牲”,一旦还原到个人层面果真天经地义吗?

    有趣的是,随着国际影响力扩大,片商邀李安拍《理智与情感》。接到剧本看到简·奥斯丁的名字,他想:“这些人脑袋是不是短路了?”

    事实证明没有。1995年的《理智与情感》处理了“爱情+继承权”的西式情感,1997年的《冰风暴》揭示了美国中产家庭的解体危机,2005年的《断背山》直面同性恋。李安说得没错,最能牵动他内心他也最擅长处理的,是“伦理”,无论东方题材抑或纯西方题材。

    纯真、信仰与灰色地带

    《理智与情感》也是李安初次牵手好莱坞,制片方为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此后,李安的好莱坞之路尚称顺遂,《卧虎藏龙》获最佳外语片,《断背山》首度问鼎最佳导演。在柏林、戛纳、威尼斯等国际影展上,也斩获颇丰。

    尽管经常在片中讨论伦理问题,但李安从不玩晦涩,连相当哲学化的《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故事也讲得精彩纷呈。他的作品总是既叫好又叫座。

    好莱坞教会了李安两样东西:独特性与通俗性。美国电影从本身的文化背景出发,符合美国人的习惯;同时,这种习惯又是人性所共通的。李安接受并做了巧妙的转化。拍欧美片时,他不完全遵循西方观念,而尽量保持思路及视角。例如《冰风暴》,不仅题材和好莱坞大相径庭,拍摄手法也拉开距离,“好莱坞那样拍,我就另换方式。”那为什么观众会接受?因为人性是共通的,只不过李安以“中国导演”的身份来表达。

    这就是李安,用西方的资源解构东方思维,又用东方的视角解剖西方思维。他的自我定位是准确的:“我永远处于‘灰色地带’。”因此李安的电影很难被定义为华语片或欧美片,东方与西方在他那儿既碰撞又交融,变成了“奇怪的综合体”。有评论说,《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是用西方的3D、音效承载东方的哲学、信仰。

    熟悉李安的观众不难发现,影片再次指向了“伦理”,特别是派(Pi)对母亲遗体的处置,极具挑战意味。

    如果仅止于此,就不是李安了。“父亲三部曲”内核犀利,但批判传统后导演也难以建构新体系,不得不以消极的“父亲退场”来完成救赎。从《冰风暴》到《断背山》再到《色·戒》,李安一再颠覆所谓“类型片”,人性拷问愈来愈深入,却始终缺少向上的姿态。而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李安找到了:信仰。

    电影上映后李安说:“我觉得信仰对人生很重要。我们手眼能够触及到的非常有限,科学不能证明精神层面上的东西,也不能用道德来讲。”于是,他超越了伦理纠结,直抵精神。

    这也意味着从复杂回归纯真。在即将由中信出版社再版的《十年一觉电影梦:李安传》里,他反复提到“纯真”。李安认为埃玛、斯特里普、归亚蕾等老戏骨一个表情能有四五个层次,已入化境,可演技太好,感动人就难。《卧虎藏龙》中的章子怡初出茅庐,驾驭不了复杂,但那股琢磨的劲头便足够打动观众。为少年派选角时,李安挑了未成年的苏拉·沙玛,因为信仰需要力量,而“纯真有这个力量”。

    信仰对人生很重要。我们手眼能够触及到的非常有限,科学不能证明精神层面上的东西,也不能用道德来讲。

    李安自白

    十年一觉电影梦

    在现实的世界里,我一辈子都是外人。在台湾我是外省人,在美国是外国人,回大陆做台胞,其中有身不由己,也有自我的选择,命中注定,我这辈子就是做外人。这里面有台湾情、有中国结、有美国梦。反而在电影的想象世界里面,我觅得暂时的安身之地。

    拍电影是很真切的一个体验,里面有着我多少的挣扎。它是一种颠倒众生、真情流露的做作;它是我的青冥剑,是我心里的玉娇龙,是我心底深处那个自作多情的小魔鬼;它是我企图自圆其说所留下的一笔口供;它是我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一点努力。

    电影是人设计出来的情状,是你去满足观众期待心理的一个游戏,是电影人尽力表达、分享经验并期望观众接受的一种努力,就像小孩的游戏家家酒。它不是老天爷设计出来的让我们搞不懂、认不清、无法掌握、逼人敬畏的复杂大自然。

    我主导了很多事情,做了很多冒险。有时事情成不成,不是因为我挑选的题材险不险,而是看我们执行得牢不牢靠。人可以做最冒险的事,但因为谨慎没出事;也可以做最保险的事,可是阴沟里翻船。

    在电影世界里,我们的潜意识得以自由驰骋,它吸引我不顾一切地前去,尽情地按照我的想象去建构一个理想世界。它是一个封闭的时空,它的时代、环境、运作及因果关系都是我们设计安排出来的。它比人生简单,比人生理想,它的魅力也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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