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是 图/资料
那只猫,鼻头有一抹歪的黑斑,尾巴全黑,白色的躯体很脏,它有时会得到小区住户的赏赐,吃到饱,有时就痴痴呆在密码锁门外,好像在等有人收容,但人类在百米外出现,它就一溜烟跑掉。今天我下楼时,它和阳光一起晃了我的眼,它跟了几步,叫了几声,就停下来了,我却在赶着出门,这样子,又好像是我抛弃了它。
靠近,依偎,不离,不弃?这些都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时间,需要名为磨合的小失败。但它不肯,我也不肯。就像她和他都不肯。都像这只猫,偶尔寂寞撒娇,却决不轻言承诺。猫也像我们,隐隐明白时不我待,生命不过是浮云一瞬,却还是舍不得把一切完全托付给另一个生命。
都说,难就难在天长地久。因为片刻的欢娱和幸福,我们都曾有过。但是转念一想,为什么,天长地久才是唯一的王道呢?那一场地震,这一场海啸,够频繁地通告地球人,短暂即为永恒。还有那些个灵学大师都在叮嘱灵修中的成功中产人士,把握当下。所以,为什么呢?
像一条直线,你划定人生既定幸福的方向,最好是两条平行线,贪心的话,最好是两条射线,你指望肉体死后还有人惦念,继续被人爱吗?但谁不是狠狠写断了几个铅笔头,划了好多不成气候的歪斜扭线,或是嫌它不完美,或是嫌纸短,甚而恨笔淡,每条指向幸福的线索都好像迟早要断。你爱这个人,那个人,然后一次次分手,线头短碎落满华丽的双人床。或是孤独一人很多很多年,你也不甘心相信幸福是一条过于强大的单线,有时折曲有时掉头。其实,明明留下了痕迹,生命够满的了,为什么还嫌不够长久?
贪心的人注定忧郁。知足的人立地成佛。
有一次我看着一对情侣迫近那只猫,侬声细语信誓旦旦,那只猫想了一会儿还是躲进灌木丛里去了。情侣连等带找忙乎了半小时,就走了。
那天我刚好看到一幅插画,绿色的背景上,画了两条分叉路,一条名为幸福,另一条也名为幸福,一只孤单的小兔子停在分岔口,很忧郁,不知何去何从。我在头脑里,自动地把兔子换成了猫,又把猫换成了我自己。
如果真的有灵性,那么,每条路线都指向你定义的幸福,或者说,指向的就该是你的幸福,你不要去揣测,不要去定义,那太虚妄自大,也太冒险。每一次定义,都否认了别的可能性,都会像一次后果严重的错过。
那只猫,如果不那么犹豫,大概早就被人抱回家了吧。但它也许是对的,抱回家不一定就是绝对的幸福。如此活着,它,在一个轻易饱食、有很多温暖栖息地的小区里,自在,慵懒,可以纵情,可以生育,可以独处,甚至可以犹豫要不要投怀送抱,如此活着,它就是幸福的。
真正快乐的想法莫过于,兔子或猫或我,不管走哪条路,哪怕半路停下来,都觉得自己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