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旅行，一个听上去很酷的名词。自从几年前，新西兰向中国大陆开放打工度假以来，远赴澳洲的年轻人越来越多，边打工边四处看风景，成为新兴的生活方式。80后吴非，就是其中一员。从2010年到2011年，辞去工作的他用将近12个月的时间，靠着各种各样的短工，走遍新西兰。归国后，他面对记者，则侃侃而谈那段经历的收获：旅行、劳动和爱情。 

    文/唐骋华  图/吴非

    本命年刚过，世界放射出新的姿态 

    25岁以前，吴非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打起背包说走就走的人。在同事和朋友眼中，他可谓一帆风顺——父母从江西到上海打拼，提供了不错的成长环境，他也不负所望，考上复旦大学。毕业后吴非进了一栋“倍儿有面子”的写字楼，“获领导首肯，与同事和谐”。 

    2008年和女友分了手，但事业蒸蒸日上，前途坦荡清晰。“我可以安全温暖地在公司努力奋斗，然后成为主管，手下有人；之后成为房奴，背上有债；再往后，当个经理，衣冠楚楚地做人。”这是失恋后吴非发现的“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这样的生活我不想要。” 

    那一年他24岁，人生轨迹在第二个本命年已被一览无余，那也太平庸了，好像一弯浅水，半步就能越过去。 

    起初吴非只知道不要什么，而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他陷入了苦恼。他利用业余时间，涉足诸多领域，翻译推理小说、任版权经纪人、搞图书策划。2009年，吴非从家里搬了出来。与“青春叛逆”无关，只为给生活增添些不确定性。 

    这年4月，他在网上看到一对夫妻所写的环球旅行日记，首次听闻“打工度假签证”这回事：去异国他乡打短工，用打工挣的钱旅行。“我脑袋嗡地一下炸了，世界放射出新的姿态，我明白自己该干嘛了！” 

    但吴非没有立即付诸行动。他承认牵绊太多。直到某天，他问妈妈：“如果明天我死了，你能不能接受？”妈妈吓了一跳：“别瞎说！”最后吴非自己想了想说：“如果你死了，我能接受，但肯定活得很糟糕。”他蓦然发觉，自己无法独力对抗生活。 

    “我想要获得一个人也可以生存下去的智慧和勇气。这个愿望剧烈膨胀，把我的安全感迅速挤出身体。” 

    2010年，吴非决心辞职，赴新西兰打工旅行。令他颇感意外的是，台湾主管兴高采烈地表示：“太棒了！我曾经也想去澳洲，可惜没成行，现在来不及了。”事后回想，吴非十分感谢他的支持。“我的理由并不如堡垒般坚固，如果缺少鼓励，或许我不敢迈出第一步。这是我的运气。”

    贴士 

    目前对中国大陆开放打工度假的国家为新西兰。申请该签证需持有18个月以上有效期的中国护照，年龄介于18-30岁等。签证有效期12个月，但如果到新西兰后，有3个月在农场或包装工厂工作的工资单，可申请延签3个月。准备的行李不必太多，到当地亦可购买。爱好户外的背包客切记带帐篷或羽绒睡袋（棉质太重）。

    第一夜状况频出，第一份工是摘桃子 

    经过认真准备，2010年5月中旬，吴非带着行李，飞往新西兰北部城市奥克兰。他兜里只有200美元。“开始我想带1000美元的，后来干脆豁出去了，就带200美元，万一活了下来，就崇拜下自己。” 

    抵达奥克兰已是午夜，揣揣口袋，吴非紧张了。拿了份机场提供的简易地图，确定一家国际青年旅社（YHA）后，他登上夜行特快巴士。到终点站，吴非问司机怎么走，司机大叔同情地看着他：“早过了，第一站就该下车。”他竟然搞错了行车路线的上下行！还是大叔见多识广，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标出几家便宜的旅馆。 

    几经折腾，吴非花19新元睡上了特价通铺。睡前检查行李，才发现装有相机三脚架和充电线的袋子落在了巴士上。次日早晨向巴士公司报失，但终究没找回来。“出师不利啊！”想到身处海外，孤立无援，吴非悲从中来。 

    好在新西兰人很热情。旅馆前台告诉吴非，由于店家不愿意花钱登广告，所以找工作最便捷的方式是上门询问；有人提醒他注意分辨，小心遇到黑工头；还有面试者好心地提示，以后别主动说“打工度假签证”…… 

    经历了几次面试，吴非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去奥波蒂基市的猕猴桃园摘桃子。路上，他领略了新西兰的自然风光，后来他总结道：“在新西兰，可以把这辈子的蓝天大海、草原雪山都看过；可以把这辈子的猕猴桃、樱桃、草莓都吃掉。” 

    干起活来才明白，桃子也不是那么好摘的。 

    摘猕猴桃采用团队计件制，谁偷懒，就会影响整体收入。和吴非搭档的也是两个年轻人，其他团队则以白头发的爷爷奶奶居多，“老胳膊老腿的，能跟我们比吗？”带着自信走上“战场”，可过一会就觉察到不对劲了：老人家的速度快得多，他们还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吴非，“让我情何以堪啊！” 

    这种“情何以堪”的沮丧，吴非又多次经历，特别是在果园、农场打工。他逐渐领悟出一个道理：哪怕是体力活，也需要深厚的经验和技巧。

    贴士 

    初到时住宿可选国际青年旅社（YHA）或背包客廉价旅社（BBH），后者网点更多、性价比更高，尤其是地理位置上佳。如需租房，可通过报纸、布告栏、服务网站、路人等获知信源，大城市中心区房租每周约740元人民币，小镇不超过500元。

    面向大海发呆，体验搭车乐趣  

    不管多狼狈，钱是赚到了，不必再为每天的午餐担心。看着存款数从小数点后一位跳到前三位，吴非长长地出了口气：“我活下来了！”到冬天，他打算换个工作。一是冬季剪枝太辛苦，二是想“换宿”，融入当地人的生活。  

    通过邮件求职，吴非来到法卡塔尼，给一户人家的农场打工。同伴是名法国女孩。她来新西兰的动机很单纯：还没勇气为人妻、为人母，逃往南半球躲避现实。  

    在农场，吴非学会了劈柴、除草、喂鸡，“哪样都不容易。”但节奏相对宽松，累了就坐在山坡上休息，看天、看山、看海。这让他想起海子的诗句：“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吴非觉得，“无所事事”真是个好东西，“在城市里，发呆是奢侈品，而现在我有大把的奢侈可供挥霍。这就是幸福。”  

    和户主相处得也融洽。他们会讲述亲身遭遇，请雇工参加家庭party，去温泉游泳、参观法卡塔尼。吴非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对“绿色生活”的阐释。原来，新西兰每户人家的屋顶都具备雨水收集功能，他们还种菜、种果树，去奶牛场买新鲜牛奶。  

    吴非还发现，虽有文化差异，但新西兰人愿意尊重他人的习惯。“应该把心里的想法和要求说出来，他们会表示理解和接受。”  

    换宿10天后，吴非打算以搭车的方式南下内皮尔。到旅游问讯处一问才知道，事先得制作标示牌，写清楚想去的地方。感到茫然之际，工作人员已制作好标示牌交给他。在新西兰，无论是机场、旅店、问讯处，吴非经常遇到这样的热心人，没帮上忙，他们还会说一句“真不好意思”。对此，在回国后撰写的《打工旅行》里，吴非多次感叹。  

    初次搭车相当成功，吴非上了一辆德国小伙子驾驶的房车，聊得投机，抵达内皮尔后他干脆在房车上睡了一晚。不过车内太冷，次日吴非还是找了个住处。

    贴士  

    换宿，即到某一户人家打工，以此换取每日的住宿和饮食费用。冬季时新西兰工作比较难找，对背包客来说，换宿是一种很普遍的选择，还能借此深刻体会当地人的日常生活。  

    在澳洲，换宿的机制已相当完善，渠道通常有三种。第一，专门的换宿网站，升级为高级会员（15欧元）后可浏览屋主的详细信息，吃住在雇主家。第二，背包客旅馆（BBH），工作主要是前台和清洁，无三餐供应，但时间较短，每天两个半小时。第三，世界有机农场连连看（WWOOF），干农活，赚取农场提供的食宿。

    遭遇拖欠工资，收获美丽爱情  

    6月份是新西兰的冬季，工作难觅，吴非往返于内皮尔和黑斯廷斯间碰运气，有些心焦。“找工作和追女孩不同，没有爱情你可以数星星，但没有面包，你只会饿得眼睛冒星星。”所幸，饿瘪之前工作来了——去芒高拉帕的葡萄园剪枝。吴非还是没逃过。  

    芒高拉帕青山环绕，剪枝则是“最残酷的户外工”。干了一个多月，吴非到底挺了过来，看样子，做惯白领的人，也能承受高强度的体力活。逢下雨不必出工，他就和同伴驱车，到附近“探险”。他们去了世界上地名最长的地方，看雨过后触手可及的彩虹。  

    两周后的发薪日，钱却没打进卡里！工头打马虎眼、中介推诿，工资拖延了很久。当然，吴非可不想因此阻断行程。其间，他边打工边旅行，体验了在鬼屋扮鬼吓游客、在寿司店做日本便当、给环保署担任志愿者……令吴非感动的是，从前的雇主、刚认识的朋友没忘了他，纷纷替他出主意。最终，吴非拿回了应得的报酬。  

    2010年1月，新西兰的盛夏，吴非到了南方小镇克罗姆维尔。他要去樱桃园选樱桃，又是一个看似简单实则充满挑战的工作。“每天完成的桶数以打卡的方式记录在卡纸上，每张卡纸打50个孔。第一天，许多人交了两张，我才交了一张，而且只打了一半的孔！”不过他并不在乎，因为，他遇到了心爱的姑娘。  

    某天早晨，吴非看到了一个新来的亚洲姑娘，在他左边的拣选台前选樱桃。“她扎着马尾，面容沉静，动作悠然。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的侧脸，心不由得怦怦直跳。”经搭讪，吴非知道她来自台湾，叫苏菲。吴非最喜欢苏菲沉静的气质，“她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接下去的故事文青又俗套。吴非自编了一个人和狗的故事，打动苏菲，两人抛开地域的限制，开始交往。他们一起环岛游，看海看火山看风土人情，又分头旅行，苏菲去南部打工，吴非徒步新西兰。想念了，他就搭车上千公里去看她……  

    2011年愚人节，签证到期，吴非回国。望着窗外的蓝天和群山，他想，自己的旅行和恋情，才刚刚开始。

    贴士  

    什么地方都有黑中介、黑工头，新西兰也不例外。为规避风险，打工者应签署合同，之前通过网络和其他背包客调查公司的背景、口碑。工作时勤查账，遇拖欠要勇于维权，新西兰法律制度完善，只要你再三催促，多数公司会支付工资。  

    打工度假者还要当心黑工头的小花招。按新西兰劳动局规定，持打工度假签证的游客应额外获得8%的假期补贴。有的工头称这补贴已包含在收入里，但实际上，工资单上必须注明“假期补贴”一条，否则即涉嫌违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