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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4月17日 版面导航 标题导航 返回本期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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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表匠在时间的包围中,修理时间

    这个获奖的搪瓷缸,江师傅一直保留在身边。

    在各类钟表的伴随下,江师傅度过了半个世纪。

    很多地方对时间本身也怠慢了。二十年前从十六铺搬到浦东后,每天坐渡轮上班,从前7分钟一班,现在要等人满才开船。“人生3万个钟头,每天少说浪费半小时。”对时间的白白流失,钟表匠是耿耿于怀的。

    钟表匠

    “做一手好靴子”、“把靴子的精髓都缝进去”的老鞋匠,他追求最高的品质。老钟表匠也是如此。在长达半个世纪的修表生涯里,除了技艺,还有他对时间的敬畏和一个手艺人的尊严。

    曾经每一个上海人都梦想戴一块机械表,其中,有很多是上海产;曾经手表坏了,很容易就能找到一位老法师,捣鼓几下,手表恢复正常。然而此情此景如今似已很难见到,大街上多的是电子表,修表,也只是换块电池而已。其实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依然有记忆超群的修表匠。而作为一门“高精尖”的手艺,修表也在悄然重生。

    文/唐骋华  图/施培琦

    品格比技艺重要

    半个世纪沉浸在“时间”的世界

    江师傅不爱说话,看人时目光从老花眼镜后透出,柔软但沉默。他的理由倒也简单:懂行的,几句问答配几个眼神,便心中有数;而对外行,说了也白说,“一块机械表至少有140个零部件,帮伊拉哪能讲得清爽?”江师傅固执地认为,既然来修表,就应该给予他充分信任,“啰里吧嗦”的客人,他唯恐避之不及。

    出于这个原因,江师傅开在董家渡路上的门面居然没挂招牌。他只往纸板上写了可维修手表的种类、价目,及“旧表贴换新表”等延伸服务,而不打算起个响亮些的名号。“勿需要张扬,阿拉做的是回头客。”

    尽管连正式名称都没有,江师傅却刻意和那些街头修表摊划清界限。“阿拉是学徒出身,吃过三年萝卜干饭的,绝对不是野路子。”

    据江师傅回忆,40多年前他刚毕业,分配到上海第一百货商店。工作好,单位更好,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恨,可他硬不肯。经过坚决要求,他终于被调到上海手表厂维修部,学习维修钟表。“男人嘛,要做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对当年的抉择江师傅颇自豪,在他眼里,技艺远比虚无缥缈的品牌重要。

    技艺是这样体现的——手表放到眼前,瞅一瞅、掂一掂,就知道是什么款式,表壳和后盖是全钢还是半钢,机芯是日本产、瑞士产还是国产,大概使用了几年,值多少钱,是否摔过……江师傅又强调,比技术更珍贵的是品格,真正的老法师“胆子小”。那意味着,他们不

    会随便打包票,许诺一定修得好,更不敢自诩能应付所有门类的钟表。

    说这些话的时候江师傅始终坐在柜台后,手肘靠柜面,半佝偻着腰。这个姿势几乎得从早晨9点保持到晚上6点。店内面积仅五六平方米,且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时间挤压空间,没剩下多少活动筋骨的余地。

    江师傅也无意活动筋骨,当专注于时间本身,他对空间就不再敏感了。和记者同来的热心网友李无田还记得,3月份他偶然拐进这家钟表铺,无论店外如何嘈杂、店内人来人往,江师傅只是心无旁骛地埋头修表,一言未发。在时间的包围中老钟表匠修理着时间,忘却了身外世界。

    机械表的青春节拍  

    涨潮般的销售量,兴旺了的修表行  

    修表时江师傅摘下老花镜,戴上能将零部件放大五六倍的单眼眼罩。这种眼罩要用眼皮夹住,记者试了试,觉得挺有难度。江师傅则感叹:“老喽,年轻的辰光哪里需要戴眼罩啊!”印证年华老去的还有满头银发,在低矮的日光灯下,分外耀眼。  

    修理时间的人逃不脱时间,反而更容易感受到时间带来的变化。  

    江师傅本名江三元,初入行才十七八岁,家中排行老三,70届。由于大哥、二哥插队落户,补贴家用的担子就落到他肩头,只好夹起青春期的尾巴做学徒。幸运的是,沈三元踩准了上海钟表行业的青春节拍。  

    上海手表二厂旗下欣迪表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叶永明告诉记者,从70年代直至1990年代初,全国各地钟表厂多采用上海的机芯,鼎盛期,上海四家手表厂的销售量占据了半壁江山。他回忆,到1995年,上海手表厂生产了1.2亿只上海牌,手表二厂的宝石花牌也累计生产了4600万只。据统计1980年代,每6块手表里就有一块上海产,手表和缝纫机、自行车并列为“结婚三大件”,需凭票购买,“一百个人能轮到一张吧。”  

    至今,叶永明等人还津津乐道于那段“像涨潮一样”的日子。  

    销售热自然带旺了修理业。江师傅是1984年来到上海手表厂维修部董家渡路店的,他用“踏破门槛”来形容那时的盛况。“摔坏的、进水的、生锈的、拔发条用力过猛的、被车子压过的,什么稀奇古怪的毛病都有。”  

    江师傅说,修表比做表还难。因为机械表为手工制作,烙有匠人的个人印记,一旦损坏,唯有技术高超、经验丰富的老法师方能打磨出相配套的零件。“表壳、后盖、机芯要老师傅用车床一件件车出来,所以讲,修机械表跟量身定做新表是一样的。”  

    反复的拆、修、装中,江三元变成江师傅,黑发变白发。他也目睹了钟表业的进步。例如,普通手表有17钻,上海牌手表则为19钻,“钻数指手表里的宝石粒数,反映手表质量。17钻其实就够了,但上海牌偏要多加两粒,显示它档次高。”而现在,多数机械表都是35钻的。但市场,已经冷清许多。

    手艺人的尊严与敬畏  

    天性热爱修表,尊重时间  

    1990年代电子表兴起,几乎一夜间,把国产机械表冲击得溃不成军。叶永明记得很清楚,上海各手表厂也进军了电子表市场,却终因款式、营销、质量等因素而相继沉寂。江师傅也发觉,从那时候开始,来修电子表的人日益增加,表芯,也以日本、瑞士、美国的为主。国产表芯一度淡出了视野。  

    所幸,他的日子要好过些。因为表总会坏的,也就总有人找到江师傅。但修电子表不太“过瘾”。  

    机械表分全自动和手工上条,手工上条又分单机、单历和双历。“光单机就有大约140个零件,全自动手表就更多了。”这些零件组成了振动、擒纵、传动轮等系统,内部结构复杂,足以把外行绕晕。“我们当初怎么学的?全部拆开,再装起来。”最初,带教老师丢过来一只锈成一块的闹钟,宣称把它修好就算出师了。徒费了大半天江三元才搞明白,这个钟是修不好的,老师意在提醒他,手艺绝非轻易炼成。  

    电子表则简单些,主要是集成电路、步进电机、电池等。而且,由于是流水线生产,规格统一,如损坏,换零部件就行,无需量身定做。江师傅还会遇到哭笑不得的顾客,硬说自己的表坏了,实际上,只是电池耗尽而已。  

    尽管技术含量下降,江师傅却从不马虎,哪怕是廉价电子表,只要找到他,也认真维修。修不好,他甚至不敢收钱。这是一位手艺人的尊严。但无奈的是,当下的社会对手艺人似乎缺乏尊重。“经常有来揩油的,最好一分钱不出,想尽办法瞒你,明明摔过了,硬说没有。表是不会讲话的,我说服不了他,只好不修。”这也是为什么,江师傅注重回头客。  

    江师傅还觉得,很多地方对时间本身也怠慢了。二十年前他从十六铺搬到浦东后,每天坐渡轮上班,从前7分钟一班,现在要等人满才开船。“人生3万个钟头,每天少说浪费半小时!”对时间的白白流失,钟表匠是耿耿于怀的。  

    不过,江师傅最忧心的莫过于谁来继承他的时间。他带过徒弟,但多已转行,“修表是很枯燥的,需要细致、耐心,年轻人哪里有?”至于自己为什么能干40多年,在记者的追问下,他回答:“天性是讲不清楚的,就是热爱这一行。”

    走访

    精修专业将重开

    据记者了解,形势并不悲观这,两年机械表的销售和修理有回潮趋势。叶永明透露,原先因滞销而积压的上海牌、宝石花等国产机械表,库存差不多已消化完毕,同时,新款机械表销售情况也良好。记者采访的当天,就有人买去了开价万元的上海牌陀飞轮。 

    叶永明也搞修理。由于是上海手表二厂的老牌子和老班底,慕名前来者甚多,办公室电话常响个不停,以至于他不得不定出个原则只负责维修自:己卖出去的表“。实在忙不过来”三也。江元师傅证实,机械表的修理的确在回潮。  

    原因有好几个。首先手机普及电,子表的市场也大幅萎缩,反而是手工制作的机械表有了生机“。佩戴中高档的机械表,有助于提升身价和品位”。叶永明说。同时,再高档的表,即便买来收藏,也不应空放着。“机械表还是要用的,用了才有生命。”而使用难免有磨损,这需要维修;即便零件未受损,隔几年也要用汽油擦洗一次。于是,修表行业随之繁荣。  

    另一个趋势是,身怀绝技的修表匠如今很吃香。“电子表便宜,坏了就扔掉。普通机械表戴的人少,主要修理高档表。”而像瑞士表,技术水准高,维修难度大,只有靠老法师。“好的修表匠是稀缺的。”  

    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关注。上海工业技术学校就拟于今年重开精修钟表专业。该校培训部负责人李世刚表示,由于高档表、机械表的销售日旺,对维修的需求也在上升。令人头疼的是价格始终降不下来。“很多名表必须到瑞士配零部件,人工费加运费,当然极其昂贵了。”反过来,如果国内能提供到位的修理,何愁生意呢?  

    但目前老法师多退休,每年通过上海市职业技能鉴定中心钟表技能鉴定考核资格的师傅也仅三四百人,远远满足不了需求。“重开精修钟表专业的呼声其实来自于高档手表企业。”李世刚介绍。上海工业技术学校也一直在搞业余培训,报名者踊跃。既如此,重设精修专业也就摆上了议事日程。  

    据悉,该专业将于今年秋季新学期开设,计划招收40名学员,他们还会和手表企业合作,直接提供人才。“这个重新焕发新生的行当是很有潜力的,年轻人经过几年努力,月入可达七八千元。”李世刚说。看来,修表匠复兴在望,江师傅的担忧将逐步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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