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刚锋的会面约在他的独行侠摄影棚里，当天正好他要为一个印度家庭拍全家福，记者就在一边看，“look at me”，“smile ,smile ”, “good job ,one more”…… 在张园的弄堂里，王刚锋不时用熟练的英语和他们交流，以期能拍出更好的效果。

    文|陈君 图|张瑞麒 部分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结束拍摄，王刚锋把我们带回了他的摄影棚，一所有着七八十年房龄的老房子里的一个宽大的摄影工作室里，四壁除了高高低低的储物柜外贴满、挂满了照片，触目所及不是摄影器材就是某个摄影人物，抑或是拍照所需要的旧时上海里弄生活的物品——鸟笼、马桶、樟木箱。谈话前，王刚锋自顾自在他的台子旁边忙碌收拾好他新买的尼康相机，面前的桌上摊满了新冲印的黑白照片。

    姐姐给的摄影梦 

    王刚锋的工作室叫做“独行侠”(Gang of One Photography)，在摄影上，他独立而坚强，而这独立坚强源自于他年轻时的经历。 

    早年在崇明农场工作时，每年冬天是农活的淡季，俗称农闲。但每到农闲的时候领导会动脑筋出花样，“喂，那儿有两条河浅了，抽干水挖挖深，这叫水利，我怕你闲着！”王刚锋回忆说，“那时开河全靠人力，老职工男生站在下面挖，冰凉的湿土经常掉进雨靴里，有时候脚会陷进淤泥里不能自拔，只能光脚出来，把雨靴留在冰冷的淤泥里。一天12个小时，一天扛10吨土是很平常的事。”王刚锋对摄影的兴趣就在那时播下了种子。 

    1981年，王刚锋结束了6年农场生活，“顶替”父亲在上海水产局的位置，回到上海市水产局所属的绳网厂当起了钳工。在父母的期望下，他业余准备高考。眼前能看到的出路似乎也只有这么一条。但是，王刚锋却一心一意想要拍照。不知道这份向往是什么时候灌注在他心中的，也没有人把它当真，除了他的姐姐，“只有她了解我的心思”。姐姐用一年半的工 

    资为他买了平生第一台相机。没有老师，只是靠自己的摸索进行。和许多沉浸在创作中的摄影师一样，他经常为了一片树叶上反射的一缕光线，会反复去同一个地方拍四五次。

    这期间，王刚锋的处女作——一幅名叫《街上的柔道》的照片在《人民日报》体育版上发表了。由于编辑把他附在照片上的那张文字介绍弄丢了，不知如何联系作者付那20元稿费。就在攝影师一栏写了“刘夏鸣”，意即留下名。后来王刚锋在北京的表妹见到这张报纸才告诉了他，最后一个电话追过去，拿到了相当于他当时半个月工资的稿费。慢慢地，稿费就多起来了，这里、那里，8块、8块。从此，王刚锋就下定决心要在摄影这条路上狂奔。

    上世纪80年代，在出国潮的影响下，王刚锋去了加拿大，定居当地继续学习，开拓他的摄影之路。在加拿大，王刚锋接触了商业摄影。之后，王刚锋还去了美国纽约，繁华的纽约让他的商业摄影道路迈上正轨，不过美国梦也让他发现，老外喜欢他拍中国的作品。机缘巧合下，1995年王刚锋回国了。

    为老外留下美好回忆 

    回国后，王刚锋为ELLE杂志拍了5年照片，工作室也源源不断有人找他拍照。2010年，王刚锋还在环球金融大厦开了一家卖他的摄影作品的店，“顾客基本上都是在上海的外国人，因为在国外对商业摄影以及它的分类都很清楚，他们会经常买一些喜爱的摄影师的作品放在家里。”也正是因为这样，王刚锋结识了很多在中国工作的外国人，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春秋两季的周末主要工作就是为这些生活在上海的外国家庭拍摄具有上海特色的全家福。 

    王刚锋说，如今上海居住着许多来自欧美的家庭，他们大多是世界500强企业派过来的高级管理人员，于是每年春末夏初，往往也是他们与公司合同到期的时候。不管是生活了3年、5年还是更长的年头，这些高管们也都爱上了上海！如何告别？他们中流传着一句名言："What better way to bid farewell to Shanghai ---Ourhome for X years ---than with a portrait from Gang of One Photography!（没有其他方法比请摄影独行狭王刚锋拍一套家庭照，来对上海这个我们生活了多年的城市作别更好！） 

    “这些家庭照大都是在威海路590弄的张家花园里拍的。这些老弄堂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了，我生在此、长在此，我上的幼儿园、小学、中学不是在东面隔壁，就是在马路对面，或弄堂深处。”王刚锋笑着说道，“所以在这里拍照是轻车熟路，我知道哪个时辰用哪条弄堂、哪扇门做背景会更好看！” 

    在王刚锋看来，每次周末在石库门弄堂里给老外们拍照，除了能获得童叟无欺的每次3000多元摄影费用外，更能让他获得发自心底的快乐和满足感。有时老外们累得叫停，王刚锋却满头大汗地说“NO”，因为他觉得还没有达到他的要求。王刚锋每次接下私人家庭摄影的生意都从来不收定金，都是把照片冲印出来放到客人的手里，看到他们笑嘻嘻对着照片大叫“Nice”后才收钱。“不要跟我说可以了可以了，算了算了，差不多了”，王刚锋两手一摊，“助理这么说我会批评他，客户这么说，我也不会买账，不要因为他们出了钱拍照，就他们说了算，来我这里拍照，出了钱也要听我的。”王刚锋对照片的标准是:首先：要好看，其次是符合客户需要的内容,换句话说就是用自己的手段来美化客户的要求。王刚锋知道该如何处理照片的角度,比如人物的脸和眼睛该往什么方向看。在为客户拍照的同时，王刚锋也会在间隙里捕捉自己想要的艺术感觉，趁机拍摄一些自己想要的艺术照片，完全能够做到艺术、工作两不误。于是，一张张光线、构图、街道背景及路面细节都无可挑剔的全家福作品就这样诞生了。

    拍照的同时，王刚锋还会带领对海派文化有兴趣的外国游客展开一场历时4个小时左右的张家花园及老石库门旧址的Walking Tour，从上海的诞生到近百年的风云突变，再到三十年之内的今昔对比。土生土长在这个街区的王刚锋还会顺便带着游客们钻进正在午餐的邻居家里，尝一口桌上的茭白肉丝，再跟坐在门口晒太阳的退休老爷爷一起喝喝龙井，聊会儿天。

    等他们拿到照片后，都会问王刚锋要名片，一拿就是一叠，老外的圈子里一发，他的电话便响个不停。王刚锋的预约已经排在了一个月以后，每天早上7∶30工作，晚上太阳下山收工，“所以春秋两季的周末不要给我电话，因为我正在拍照，特别是在日出后的3小时和日落前的3小时之内，这是一天中光线最好的时候，这个时间段我正争分夺秒的拍照，不可能接电话！”

    保持状态 一直在创作 

    那么多年过去了，王刚锋获得了许多国际摄影奖，但是他仍然保有着独立的艺术姿态，不从属任何的摄影协会组织，不担任商业机构的常任职位，只是始终以“摄影师”的身份，坚持第一线的摄影工作。 

    “好的摄影师不应该在教室，不应该留恋于各色鸡尾酒会，应该时刻都在创作。”王刚锋为现在学校出来的摄影师的前途流露出一丝担忧，“学校里只教技术，但是艺术文学的课程很少，所以现在很多摄影师拍不出好的作品，创意不够，归根结底是品位不够。”现在，外国摄影师在中国的人数很多，他们拍的东西有底蕴，能把中国摄影师的生意都抢了，所以摄影师一定要学习学习再学习，“有时候拍的照片艺术一点，多点内涵，竞争力就能更强一点。”像一些新潮的东西，比如逐格摄影（又称延时摄影），也应该学习掌握一下。 

    王刚锋说，现在他要保持状态，不仅身体状态要好，心态也要好，“在我还能再创作的时候，我要到世界各地去拍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最近，王刚锋在创作一组主题为“双光下（太阳和月亮下）的上海”的作品。“每天早上和晚上大概都只有20分钟的时间能拍到满意的照片，所以前期的准备很重要。”王刚锋带着他的助手穿梭在上海各个大楼，看地形，找到最佳的拍摄地点，来表现他心目中的“璀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