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杨骁希

    去年3月，正在读高三的贺嘉颖接到了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录取通知书。突然的惊喜后，随之而来的是对未来的好奇，地球另一边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许多自己的同龄人又是为何出国？怀着对未知四年留学生活的忐忑，和对未知解读的执着，她拿起了摄像机，拍摄了一部名为《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出国》的纪录片。

    没想到，这部不到20分钟的纪录片很快就火了。短片揭开了一群“90后”留学生的冰山一角。但其实它还只是一幕序章。随着贺嘉颖留学生活的展开，她的镜头也捕捉到一片更为广阔而真实的天地。

    借助网络，我们找到了如今已在大洋彼岸的贺嘉颖，一起来探讨纪录片背后的故事。

    我们，为什么出国 

    “我记得特别清楚，冒出拍摄想法的那天是3月8日，正好是三八妇女节”，贺嘉颖这样开场，那时，她刚拿到录取通知。面对即将开始的四年留学生活，贺嘉颖开始思考：留学生，这个名词在中国存在这么多年，然而它是否被客观地看待过？这群留学生们究竟有着怎样的背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接受何样的教育？虽然自己即将加入这个群体，但在他们的身上，有着太多太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事。

    嘉颖说，拍摄这部纪录片，其实有两个目的：一方面，因为这两年出国的朋友越来越多，从考托福到选学校到申请签证，一转眼成千上万的孩子都跑到地球的其他板块来念书了，“可是我们为什么来，要往哪儿去，十年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谁都说不清。我就想趁我们还年轻的时候，记录下走过的路”。另一方面，现在出国的留学生里，有着越来越多像贺嘉颖一样的90后，“我也希望可以通过这部纪录片，让大家更了解我们90后”。

    于是，她在人人网和微博上发起了“召集令”：“大家好，我是上海的一名高中生……我想拍一个留学生纪录片，从申请季开始，等offer、收到offer、入学、在校、毕业，这整个过程我想分为一个个阶段来拍，现在想找一些素材，想听你们的故事……”

    “召集令”一出，许许多多的回复从四面八方涌来，“当初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没想到反响这么热烈”，贺嘉颖说，这也让她更加坚定了拍这部纪录片的信念。一架租来的佳能5D Mark II相机，加上几位学电影的好友，贺嘉颖就这么开始了她的纪录片拍摄。

    学会HOLD住寂寞

    三天从早到晚的连环拍摄，30多位个性迥异的留学生，将近3个月的视频制作，《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出国》终于“呱呱坠地”。“拍摄前，我很努力的寻找，到底为什么出国的答案。随着拍摄的深入，我发现答案越来越多。其实，拍这个片子的过程，也是一次次颠覆我以前想法的过程。”在贺嘉颖看来，出国“没那么简单”。

    拍摄中，贺嘉颖接触到的两位留学生，他们的故事虽然简单，却深深触动了她。有个男留学生在出国前很不适应，他原本的性格十分不羁，不肯好好学习，但出国后很努力向上，完完全全地成长了。而另一个女留学生原本活泼外向，出国后却得了抑郁症。嘉颖说，这个女生就读的学校在英国的“小地方”，中国本科生本来就很少，加上她又在校外租房子，与同学没什么交集。她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这样从一个超级开朗的人变得沉默寡言，久而久之，还得了神经性暴食症，并发了抑郁症，一整个学期都荒废了。所幸的是，她的家人一直在背后支持她，她才慢慢康复起来。

    “出国是相当考验你心理素质的一件事，你要Hold得住寂寞”，贺嘉颖有感而发，“我希望纪录片能警醒那些因一时冲动而打算出国的人们。如果出国只是为了面子，或是逃避高考，又或是盲目跟风，你还是趁早放弃出国念头！”

      “迷失”他乡的情愫

    因为从小环境经常改变，所以到了加州之后，她并没有经历所谓的“适应期”。9岁时，贺嘉颖就跟着父母从新疆到了上海。上海话对她而言，完全是一门“外语”，“上课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教材也不一样。”巨大的文化差异让她遇到不少困难，但嘉颖并没有因此沮丧。“我给同学们表演新疆舞，还会讲一些新疆的奇闻轶事和风土人情。”就这样，贺嘉颖渐渐融入了新的人群，语言也渐渐地不再成为问题。

    之后，嘉颖进入了卢湾高级中学。因为有了之前的经历，相较同龄人，她更快地适应了新环境。她不仅连任了3年的班长，还被选为学生团团长远赴日本交流。

    去日本之前，她成功自学了日文，在日本北海道札幌国际情报高中的全校师生面前顺利地发言，赢得了阵阵掌声。

    贺嘉颖说，在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深深迷恋着这种“迷失”他乡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在不断适应新环境，我十分渴望去尝试一个又一个新的领域，不断去体验新生活并且适应它。”从新疆到上海，她体验到祖国不同地域的文化差异；从中国到日本，她体验到相邻两国间的文化撞击，不想停下脚步的她，又萌生了去大洋彼岸体验文化的念头，“我想在有限的生命中多经历一些，多体验一些”。于是，出国这个念头就此扎根在她的心里。

    高一时她参加了一个生物探究兴趣班，每次都第一个到，帮老师准备材料，后来老师邀请她参加了第二十七届全国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凭借课题研究，她一举摘得全国二等奖并获得大学保送机会。然而，一心奔着留学而去的她，毅然放弃了保送机会。那段时间，她一直奔波于考试和考试申请，一个人跑去香港、南京考SAT、托福。“我在普通公立高中，周围没什么同学要出国，感觉就我一个人在默默奋斗。”当她坐上高铁赶赴下一场考试时，看着窗外倏忽而过的陌生景色，一种难以名状的感伤之情悄然而生：“我，究竟为什么坐在这里？下一秒又将前往怎样的方向？”

    外国的月亮比较“圆”？

    用贺嘉颖自己的话说，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出国了。来到美国后，她第一个念头便是：“美剧里都是骗人的！”嘉颖说，美国就是一个大农村，纽约和波士顿这些大城市还算热闹，但其他地方每晚8点以后，路上连个灯都没有，一出门看见的不是山，就是空地，“没有车就等于没有脚，我朋友在Rochester，他们要花2个小时才能‘出山’”。接触到的留学生中，大多是从上海、深圳、北京过来的，他们早就看惯了国内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刚到美国时充满了不适应。不过，对于来到阳光充沛同时有很多中国同胞的加州读书，嘉颖觉得自己还是相当幸运的。

    嘉颖一开始学的是经济学，不过大一上完通识教育后，她发现自己对经济并不是很感兴趣，于是“转战”了视觉艺术。明知艺术不能当饭吃，她还是凭着满腔兴趣钻研了起来。她最喜欢的是教文学课的一位老教授Steve Potts，“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每次看到我进教室都会用中文和我打招呼，他也是目前唯一一个能正确念出我中文名字的外国人。老头儿会说五种语言，现在还在学习中文。他上课非常有趣，经常模仿各种经典电影人物，像《星球大战》之类的。”

    美国社区常会组织一些公益募捐活动，她就担任过一场马拉松活动的志愿者，这场马拉松专为身患Huntington’s disease（亨廷顿舞蹈症）的患者筹集善款，嘉颖负责发T恤、欢呼加油、送水、在终点站分发蓝色丝带等。“在现场，上至70多岁的老奶奶，下至还在婴儿车里被推着跑的婴儿，都特别快乐地参加马拉松。有一家人穿上超人服一边跑，一边还和我High five。”嘉颖说，得了这个病的人，身体像得了帕金森症，脑部无法正常工作，从发病到离开人世只有短短的3到4个月的时间。但在马拉松的现场，他们面带笑容，手舞足蹈地讲话，展现最有活力的一面。

    “过节是什么，能吃吗”

    去年春节，为了展现留学生是如何过节的，贺嘉颖拍了一部春节特辑。身在异国他乡，说不想家是不现实的。当被问到怎么过节时，嘉颖调皮地回了句：“过节是什么，可以吃吗？”大大咧咧的回答背后，却也深藏着这群留学生的无尽牵挂。除夕夜，嘉颖一个人在宿舍做功课到凌晨3点，等到了点，她打开电视，在看到春晚画面的那一瞬间，她就情不自禁地哭了。

    除了《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出国》和春节特辑两部片子，今年10月贺嘉颖又上传了一部短片《我们的留学故事》，总结了她跟踪拍摄的5位留学生一年的学习生活，作为下一部纪录片的引子。“我想拍成一部长达4年的留学生纪录片，记录下出国留学的过程，呈现出一个最真实的留学世界，希望人们更加关注留学的真正意义。”而现在，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在她采访的留学生中，有些人已经在美国留学好几年，有些人已经学成回国，还有些和她一样，在留学的起步阶段踮脚张望……在第一部纪录片剪辑工作结束的时候，贺嘉颖突然意识到：重要的不是探究出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而是去体验这个过程，就像她在影片最后所说的，“人生就像一架列车，你虽然明确地知道下一站抵达哪里，但是你不知道在抵达那站之前，你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你能做的，就是坦然面对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