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剧作为舶来品，却在中国普及度越来越高。而华语音乐剧怎么找到自己的立足之本，如何更接近国人的心，是很多戏剧人在探讨的话题。林奕华也进音乐剧了。昨天，他带着自己的首部音乐剧作品《梁祝的继承者们》来沪，并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说，在“四大名著之后，《梁祝》改编好像变得理所当然”，而这部戏，他在尝试构建华语音乐剧自己的“音乐美学”。

    青年报记者 陈宏

    改编的原点和难点在于情感的投射

    《梁祝》是中国家喻户晓的传说，虽然故事算简单，但由于它蕴含的巨大情感力量，以及强烈的矛盾冲突，向来是各种艺术题材偏爱的宝藏。林奕华也是如此，做首部音乐剧，就选择了它，并将它作为自己全新系列“生命三部曲”的第一部。

    剧中的16首歌曲全部由林奕华亲自操刀作词，更请来陈建骐做音乐总监，《贾宝玉》、《三国》的编舞伍宇烈担任动作设计与导演。在西方音乐剧盛行的当下，林奕华尝试打开华文音乐剧创作的新天地。这一部2014年5月在香港葵青剧院首演，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2个月后，在更大的香港文化艺术中心再演5场，依旧座无虚席。这次他又将戏带到了上海文化广场。 

    改编的艺术形式已有很多，林奕华选择将故事背景从古代投射到了当代，将梁与祝“耳鬓厮磨整三载”的尼山书院改为艺术学院，谈论艺术与理想、艺术与人生、艺术与不朽的永恒命题。众所周知的是，林奕华此前对“学校”就非常有情结，早在上世纪90年代末，他就创作过一系列“学校”系列的剧。他解释说，这么爱“学校”是因为“艺术创作是一个不断自我学习的过程，‘学习’与‘艺术’始终是不可分离的。”

    “《梁祝》改编的原点和难点，就是情感的投射。很多时候，戏剧就是戏剧人把生命的经历、和时代的投射，做一个整理。”他说，“故事放到现代，我讲了18个与爱人分手的故事，为什么是18个？这是个‘谜语”——18相送，是谈情的最高境界。为什么梁、祝两个人18里走着走着还分不了手？谈恋爱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你愿意跟着我走，看我看得到的东西，两个人一直看着前面。可现在的年轻人18小时就分手了，他们总是自己看着手机，爱人明明在眼前就是不想看，因为觉得她已经属于你了，不知道珍惜了。”

    情，是很多音乐剧最重要的支撑点，林奕华也不例外，他说，自己从1974年第一次接触《梁祝》小提琴协奏曲，到后来李翰祥的电影版《梁祝》，给自己最大的震撼和启发，就是情字：“情，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让我永远心甘情愿当一个学生，因为情是学不完的。而故事，也和我人生有重叠。”

    华语音乐剧应探索不同可能性

    林奕华的任何一部剧中，音乐的运用都是神来之笔，《包法利夫人们》里凤飞飞的《金盏花》、《华丽上班族之生活与生存》中翻唱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贾宝玉》中何韵诗的《痴情司》，《三国》中的《最后》，均用音乐完成了点睛之笔。然而，他自己也认为，“音乐剧场”与“音乐剧”，仍然有着本质概念上的差异。

    对于林奕华来说，执导音乐剧，来源于一个不愿妥协的想法——“音乐剧如果是有音乐文法，能不能有新的文法？”尤其是华语音乐剧，是不是就该跟西方的音乐剧一样的模式？林奕华并不认同，他更强调的是：“一部戏，之所以存在，是我对这个时代的回应和对话。”

    为此，他奔赴伦敦，观看和重新思考音乐剧，又带着这种自问，开始考虑和建立自己的音乐剧美学，他大胆发问：音乐剧一定要有一首情歌（Ballad），可以不是吗？音乐剧的歌名要很直白，可以不是吗？音乐剧的开场跟结尾最好是同一首歌的重奏（Reprise），可以不是吗？能不能有比较复杂的旋律？能不能不要一首歌唱完了就是唱完了？

    “所以，在我的戏里，个性在技巧的前面，有很多《妈妈咪呀》的演员也来甄选，我觉得他们不适合。”他说，“对一些音乐剧的演员，要接受《梁祝》是一部音乐剧，也许是很困难的事情。”

    但他为自己的这个路子骄傲。除了一首由法国诗人FRANCOIS VILLON作品改写的《自画像》以外，剧中的所有歌词均由林奕华亲自书写，这十六首歌词使整部剧文学性和艺术性增色不少。在人物对白以外，祝英台的《暗恋》、逗趣的性别探询《围裙》、自我嘲讽《我是一颗艺术屎》和对艺术掏心掏肺的告白《为艺术牺牲》，皆是让人一听再听的心灵恋曲。

    “我人生的一个遗憾，就是少了一个音乐的耳朵，就一直想能和一个做音乐的人在一块儿。我喜欢的一些编舞家，让我非常嫉妒，有固定的合作伙伴，厉害的人，也许是惺惺相惜。”他笑着说，音乐总监陈建骐的加盟，让他对华语音乐剧的概念，有了更好的诠释，“我常常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太阳就出来了，音乐就是他的笑容。我觉得我们两个有个地方蛮合的——戏剧有很多情感的部分，但理性的部分也很重要，而我情感的部分，是他理性的部分，我理性的部分，就是他情感的部分。我从来不用和他讨论，他拿了剧本，回去看，不需要讨论，到演出的时候，音乐就像自然而然长出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