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平安夜，街头巷尾弥漫着圣诞浓浓的喜庆氛围，但上海一所高校的博士生周鹤却得在医院里过节。12月5日是国际志愿者日，当天她在班夫（中国）公司某活动中担任志愿者，不幸受伤。面对十余万的巨额医疗费和主办方失联的状况，她欲哭无泪，只能向朋友、老师、同学和一起做志愿者的领队借款，好不容易才凑齐了手术费，而手术已经比最佳时间延后了两天。

    青年报首席记者 范彦萍

    讲述 畅玩是酬劳 蹦床受重伤

    12月初，上海一所高校的在读博士周鹤在微信群里看到有人转发班夫招募电影节志愿者的消息，便报了名。12月5日，她和其他志愿者一起乘坐主办方安排的班车到达活动场所——Jump360。

    周鹤告诉记者，自己被安排在第四组（组长是“小辫儿”），负责引导展位展区的工作，同时还进行观影场地的椅子摆放、证件检查、协助指挥进入车辆等志愿者工作。“下午4点左右，工作人员称，作为酬谢和福利，志愿者可以免费畅玩场馆里的所有项目。”周鹤和另一位志愿者及一起参加活动的人选择了蹦床项目，在进入场馆前大家签署了一份类似免责协议的文本。

    “这是我第一次蹦床，现场没有安全提示、没有教练指导和演示，更没有绳索保护等安全设施，跳起时的着地点和实际的着地点有偏差，在下落时只有一只脚落在了床网上，另一只脚落在了蹦床坚硬的边框上。”周鹤告诉青年报记者，当天连她在内游玩场馆项目的一共有6个人受伤，伤势轻重不同。而她听说上个月还有一位游玩蹦床项目的小伙腿当场就骨折了，听说场馆方当场给了6万现金。“还听说这个场馆隔三差五就有人受伤，经常往第六医院骨科送伤者。”

    这次意外伤害造成周鹤右脚脚面四个骨头全部粉碎性断掉，脚踝脱臼，手术时被植入39个钢钉、钢圈和钢板。

    “我出事后，领队‘小来’和其他志愿者一起将我送到医院急救，在手术医疗方案和手术费用单下来前，主办方的态度表现得很诚恳。但后来他们得知手术费高达10多万，就彻底消失了，电话也不接。场馆方则认为是主办方的问题，双方互相扯皮。”让周鹤觉得寒心的是，事情发生后，主办方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过。只有负责志愿者工作的领队和小组长出面帮忙协调此事。

    据周鹤介绍，经过协商，最后组长“小来”、另一位组长“小辫儿”、班夫总部的一位负责人和一名高级义工借给她5.2万元，再加上她的一位朋友借的5万元，勉强凑齐了手术费。

    目击 活动不安全 硬件要加强

    昨天，记者联系到了两位目击周鹤受伤的“小鹰”、“小倩”，他们都是一家户外俱乐部成员，。

    “小鹰”告诉记者，自己当时和周鹤在一个场馆玩，亲眼看到她受伤的过程。“她没有跳进那个海绵池，导致脚骨折。我听到有人喊我，我就和工作人员将她从池子里抬出来了。场馆的医务室里没有人，我们就送她到附近的一家小医院，大概到五六点快收工的时候，有人和我说她的情况太严重，小医院不能做手术，我就陪着她到第六人民医院去了。”“小鹰”认为，蹦床活动本身具有一定的危险系数，“志愿者进入场馆需先签署免责单，将原件放在签字台那里，将复印件交给场馆的看守者。志愿者进入场馆是免费的。”

    另一位同在场馆游玩的“小倩”也证实了这一说法。

    俱乐部的一位工作人员“羊叶子”告诉记者，他和其他人一起把周鹤送去了医院。“对于这件事，我觉得场馆方和主办方都有责任。作为主办方即便是招募免费的志愿者，也要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主办方不但没有积极主动地承担责任，反而推卸责任。反倒是我们这些毫不相干的人，还有她之前做义工时认识的朋友一起捐钱帮助她，这不免让人觉得寒心。”他说，很多人对蹦床的安全性并不太了解，活动方对此也缺乏指导，“那天不止她一个人受伤，其他人也有扭伤的情况。”    

    记者昨天联系到了其中两位伤者。买票入内的李先生说：“这种活动本身就存在不安全因素，很难界定谁对谁错。”另一位唐先生表示，班夫的活动本身还不错，但场馆方的硬件设施有待加强安全防护。“幸好我的伤势不是很严重，就不和他们交涉了。”

    领队 事发后“失联” 权责没分清

    “小来”是此次活动的志愿者领队，他表示，自己并非公司的正式员工。“我觉得这件事三方都有责任，作为主办方没有给志愿者购买保险，也没有强制禁止志愿者入场馆。按理说，应该是活动结束后给志愿者发券才能入内，但很多志愿者和参展商自己就入场游玩了。作为受伤者在志愿服务期间，擅自入场馆导致受伤也有责任。作为场馆方，没有对游玩者进行培训。事发后，场馆方和主办方都对周鹤不管不顾，双方也没有分清权责。”

    “小来”透露说，他也曾组织过其他赛事的志愿者活动，是否为志愿者购买保险处于模糊地带，法律也没有明文规定一定要买。“作为志愿者我们是没有报酬的，我们只收取活动策划和招商的几千元辛苦钱。”

    “小来”的上司“小辫儿”解释说，作为主办方，班夫一直在配合周鹤做手术，本意是如果走公司流程会比较慢，因为怕耽误周鹤的手术时间，所以先以班夫北京总部负责人的名义借了一部分钱给当事人。

    “不给志愿者买保险确实是我们的问题。”“小辫儿”承认，因为招募志愿者的时间分外紧张，所以没来得及给志愿者买保险。周鹤受伤后才补买了保险，但当天买的保险无法理赔。

    主办方 正核实情况 后续情况不情况

    记者随后联系到了主办方、班夫北京的相关人士刘笛，她承认确实有志愿者受伤一事，“我们借给她几万元让她先做手术。上海这边我有同事在处理此事。我个人不是很清楚后续的情况。”刘笛表示，一旦有消息了会联系本报记者。

    场馆方、上海扬程体育场馆管理有限公司（Jump360）的工作人员林永志接到记者电话后表示，“事情发生后，班夫方面一拖再拖，把周鹤晾在一边，我们实在看不下去了，就给班夫发了律师函，督促他们解决此事。”但采访到一半，林永志说了一个理由挂断了电话，之后便不再接听任何电话。

    让周鹤觉得气愤的是，班夫（北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明明是企业，并非公益机构，却打着公益的幌子招募志愿者，真实目的是为了减轻企业的负担。

    “电影节的活动是收费的，而作为志愿者我们没有一分钱报酬，主办方也没有为我们购买保险。他们的意思是我们没有签署志愿者协议，也不存在用工关系。场馆方甚至不承认我是在场馆内受的伤。听‘小来’转述说，他们对外的口径是：当时是我私自溜入场馆内，自己不小心受伤的。”对此，周鹤愤愤不平。

    她认为，通过这次志愿者事件，有关部门应该规范哪些机构或组织可以招募志愿者，以防个别不良企业以招募志愿者为名，实际是为了获得免费劳动力，实施盈利行为。其次，即便是公益活动，主办方是否应该为志愿者提供相应的培训，购买意外保险。“如果志愿者受伤了，谁来承担责任，主办方、场地方还是第三方？”

    专家 不允许打着公益幌子招募志愿者

    那么，作为企业在开展商业活动时是否可以招募志愿者呢？记者咨询了市文明办志愿服务工作处处长、市志愿者协会秘书长陈麟辉，他表示，按照《上海市志愿服务条例》规定，商业活动是不能用志愿者的。如果是注册志愿者，志愿者协会会统一为他们购买保险。如果没注册，则没有强制要求。但企业自己要有风险防范意识。“如果该学生有证据，可以到民政部门投诉该企业。也可以通过民事诉讼维权。”

    长期开展志愿者服务研究的华东政法学院社会发展学院副教授童潇则分析说，在一些情况下，企业可以使用志愿者的，但该企业对志愿服务的预计不足，没有为志愿者购买保险，或许将面临赔偿。他建议企业最好和志愿者签订相应服务协议，明确双方的责任和义务。

    上海申浩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张玉霞分析说，从狭义的志愿者概念来说，商业单位是不能招募志愿者的，只有志愿者机构才能招募志愿者开展公益活动。但现在志愿者的名称泛化了，相当于义务劳动，从这样广义角度来说，商业机构也可以招募志愿者，但不允许机构打着公益服务的幌子招募志愿者，而实际提供很大商业利益的服务。

    至于保险的问题，根据《上海市志愿服务条例》，志愿服务活动的组织者可以根据自身条件和实际需要，为志愿者办理相应的人身保险。志愿服务活动的组织者安排志愿者从事有安全风险的志愿服务活动时，应当为志愿者办理必要的人身保险。“对于商业机构而言，我建议购买保险以防万一。”

    张玉霞还分析说，如果发生意外情况，组织方要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责任的比例大小要看志愿者有无过错，组织方提供的器材、场地是否完善等。如果志愿者无过错，组织方要承担全部的赔偿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