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4年开始，上海就有了一群忙碌于司法领域，帮助纠正吸毒人员、刑满释放人员、社区青少年等边缘人群的社工。他们年龄不同，家庭和学习背景也不同，却有“助人自助”的同一理念。他们奔波在全市的各个角落，从事禁毒、社区矫正和青少年事务的社会服务工作，用专业知识和技巧，消除边缘人群的“心霾”。记者走近上海最早启动司法社工的三大社会组织发现，社工与服务对象演绎的故事鲜活却有负担。

    本版撰文 青年报记者 朱筱丽

    阳光下的“小霸王”变形记

    社工康颐：1982年、社工专业；从业11年、中级社工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专注青少年服务；爸爸是警察，从小赋予她正义的力量，对港剧《边缘故事》中罗嘉良的社工形象印象深刻。

    “我是坏人，好不了的，你们干脆也不要管我得了。”18岁服务对象扬扬（化名）这样对阳光青少年事务社工康颐说。康颐对他的“历史”大抵也有了解：曾经吸食新型毒品、酗酒闹事、因打架斗殴被行政拘留一个月等。康颐第一次接触扬扬，就感受到了他压抑在内心的负面情绪。作为专业社工，康颐读出了他眼神中的刺探，毅然地告诉他，“我们不会不管你！”扬扬的眼神从游离到闪烁到直白，最后把积压在内心的事告诉了康颐。

    “我会证明自己的！”扬扬最后的自信，才是康颐最想听到的话。而康颐也知道，对待这样“悲观、自责、不自信”但内心向好的男孩来讲，预设的谈话思路已经起到了基本成效。之后的时间里，这个桀骜不驯的大男孩好像真的开始转变。康颐根据他的特点和特长邀请他参加一些对他有益的活动，扬扬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青少年事务社工组织的活动中。表现不错的他在社工们的纷纷点赞下，脸上展现出了少有的腼腆和喜悦。

    有一天，扬扬主动和康颐说，他有了找份工作自食其力的想法。起草简历、面试辅导和面试形象设计，随后的几天，康颐专程为扬扬做了模拟训练。最后扬扬成功被某酒店录取了。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康颐赠与扬扬两本餐饮口语和酒店英语的书，希望他继续学习。

    其实，类似扬扬这样的案主，在康颐社工职业生涯中是最常见的“个案”。个案服务时间长短不一，最长的服务个案已近八年，且是一名艾滋病青少年患者。“我是摩羯座，有点完美主义。”康颐这样解释自己的坚守。

    现在的康颐也是一名三岁半女儿的母亲，感觉做社工最辛苦的时候，是无法给予女儿更多的陪伴和照顾，“有时候加班回家看到已经熟睡的女儿，心中就会有种愧疚感，感觉在孩子的成长关键期，错过了给予她的陪伴与分享。一直在平衡工作和家庭。有时觉得工资不高、开销渐大，感觉真的很辛苦。”

    范惠娟（上海市阳光社区青少年事务中心总干事）留言：

    在阳光，对生命有盼望的青少年和对生命有负担的社工之间，演绎着用生命影响生命的真实故事。而这样一种生命交汇，发生在阳光中心近400名青少年事务社工和4万多名青少年之间。我们感恩每一位像扬扬这样的青少年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也感谢每一位像康颐这样的青少年事务社工对社会工作的投入。

    自强为“瘾君子”留门

    社工屠佳秋：1981年、法律专业；从业10年、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级社工师、专注禁毒领域；受港剧社工形象影响从事社工职业。

    收到服务对象阿宏（化名）强戒回家不到两个月又开始复吸的消息，让自强嘉定工作站工业区社工点的禁毒社工屠佳秋心里感到有些失落。不出两天，阿宏再次被抓劳教一年半。这样的结果无疑让她痛心和遗憾。

    在屠佳秋2005年进入自强工作以来，类似阿宏这样经过一番努力，强戒、劳教、再复吸、再强戒的服务对象不在少数。每每遇到这样的服务对象，屠佳秋都会第一时间了解他们的强制戒毒的关押地点，写信安慰他们，不断地鼓励他们重拾自信。

    不久，屠佳秋收到了回信，从阿宏的信中，屠佳秋读懂了那份无助。“我意识到阿宏的内心有很多敏感的地方，也许我的同理心永远无法碰触到。”于是，屠佳秋开始求助自强总社同伴辅导员叶雄老师，在她的推荐下找到了同伴辅导员小炜，希望用他的成功戒毒经历帮助阿宏。在小炜的细心劝导下，阿宏渐渐恢复了自信。回归社会后，他的生活正步入正规。

    81年的社工屠佳秋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可以说是一位年轻的“资深”社工了。在华政学了4年法律专业的她一直对社会学很有兴趣，在大学期间也选修了这门课程，而她一毕业就踏上了社工的岗位。“律师固然不错，但我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一名纯粹的助人者，我喜欢倾听的感觉，也愿意做一名陪伴者。”

    尽管屠佳秋抱着满腔热忱，但在工作上还是遭遇到了很多困难：有被服务对象拒之门外的时候；有遇到服务对象家属蛮横撒泼的情况；也有花了很多心思的服务对象依然复吸的……但她没放弃，因为不甘心。她不断向其他有经验的社工讨教，看更多的专业书籍。

    屠佳秋很有种亲和力，渐渐地，有服务对象叫她小妹、有的叫小姑娘、有的叫姐姐，还有的干脆叫老师，屠佳秋沉浸在各种称呼里，因为这是服务对象们对她的认可。“这个工作让我从不善言辞，变得滔滔不绝。从工作中得来的经验，也使我对经营自己的家庭有了反思，我是最大的受益者。希望社会为这些人群留一扇回家的门。”这是她的初衷，也是她走过社工10个年头最真实的表白。

    厉济民（上海市自强社会服务总社执行董事兼总干事）留言：

    屠佳秋是750多名上海自强禁毒社工的一个缩影，坚守着一份执着与信念。生理毒瘾可戒、心理毒瘾难戒。近几年，自强社工通过运用社工的专业方法与技巧，采用同伴教育、家庭辅导学苑等各种形式的工作方法，“女子戒毒沙龙”、“叶子戒毒热线”等形式开展戒毒康复帮教服务，取得了较明显的成效。据统计，上海市戒毒人员三年戒断巩固率达到26%。当前，毒情形势仍很严峻。在去年查获的吸毒人员中，35岁以下的青少年占80%。对青少年开展毒品预防教育刻不容缓。

    新航给“迷途者”心灵导航

    社工张岑：1990年、法律专业大专、心理学专业本科；从业4年、社工三级，专注社区矫正和安置帮教领域；对社工工作充满热忱，感觉社工充满正能量、给人希望与温暖。

    因为跟不上课程，刚大二的小李（化名）只能先办理休学手续。在回寝室打包物品时，小李为了报复与自己不和的室友，偷走了对方的手机……最终小李因盗窃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在接收小李之前，新航虹口工作站90后矫正社工张岑做足了“功课”。

    张岑在与小李的访谈中得知，由于犯罪被判刑，学校对他要采取开除处分，可小李希望学校能给他一个保留学籍的机会，让他完成学业。法院判刑后，他与母亲的关系也到了冰点。小李经常发脾气，甚至还会把自己关在房间中摔东西，以此来缓解压力。

    也许都是90后，用同龄人的平等视角进行沟通，这让小李很快接受了张岑。张岑运用认知疗法疏导小李的负面情绪，渐渐地，小李的行为认知有所转变，发脾气的次数少了。看到小李的情绪有所转变，张岑不仅增加了与小李面谈的次数，还邀请他参加心理健康教育讲座和法制教育讲座。在一次法制宣传活动后，小李主动向张岑吐露出对于自己案件的看法， “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人生还是会一样的精彩。”小李对生活有了新认知。

    趁热打铁。张岑邀请小李参加“心灵导航”小组活动，在社工老师和小组成员的带动、激励下，小李重新认识了自我，并且结交了新的朋友。看到小李稳定的思想动态和行为状态，张岑试图解开母子俩僵化的心结。经过多次上门走访与沟通，小李对于母亲的叛逆心与敌对心也渐渐减弱，母子两人还在张岑面前达成了“口头协议”，保证在未来的生活中和睦相处。张岑利用“家庭治疗模式”等技巧起到了一定成效。

    郑波（上海市新航社区服务总站总干事）留言：

    一个“问题”孩子的背后总有一个“问题”的家庭存在。因此整个家庭才是真正的“病人”，而“被认定病患”不过是家庭这个病人的一个“症状”而已。所以，“治疗”的重点应放在改变整个家庭内成员之间的互动关系上。

    90后的张岑是新航年轻社工的代表，而在新航这个大家庭中还有更多的60后、70后、80后社工。虽然大家的年龄不一样，但同样怀抱着对社工事业的热忱和追求，肩负起社工的责任和使命，让小李这样的服务对象在专业服务中慢慢打开心结，融入社会，结出丰硕的果实。